冰冷的岩石紧贴着脸颊,粗糙的颗粒磨得皮肤生疼,但孟霍此刻己感觉不到这些。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腥臊气味,洞外那几头焦躁踱步的灰色巨影,以及脑子里那仿佛催命符般一跳一跳的血红骷髅标记死死攫住了。洞里的郭图正在滑向死亡深渊,而挡在生路之前的,是这三头饥肠辘辘、眼神凶残且明显被人驯养过的恶狼!
两天十小时五十九分(又过去了可怜的一分钟)的生命值,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紧绷的神经。
怀里那块夺命霉豆饼是废物。手里这把朽木柄糊屎刀……
等等!
孟霍混沌的脑海猛地划过一道微弱的亮光!他再次低头,死死盯着锈迹斑斑、沾满污物的刀身。那股让狼群焦躁困惑、围着洞口打转不敢轻易进去的气息……会不会跟这刀上糊着的玩意儿有关系?这脏东西,到底是什么?驴粪?狗屎?还是别的什么……宝贝?
荒诞的想法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压下他心中的恐慌。“干了!”一股穷途末路之下的狠劲冲上脑门。这把刀,就是最后的指望!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锈刀从刀柄上那截朽木柄上取下——木头彻底酥了,稍微用力一掰就碎裂开来。现在,他手里只剩下一块长条状的、沾着不明黑褐色污物的厚重锈铁片。那污物早己干透板结,如同铠甲般附着在铁锈之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土腥腐臭。他甚至不敢用力嗅,只觉得鼻腔和喉咙都被那气息蜇得难受。
顾不上恶心了!成败在此一举!
“系统!快!给我扫描那洞口的狼!弱点!有什么办法能放倒它们?!”孟霍在脑海中疯狂呼唤,这是他手里仅有的“外挂”。
“滋……正在扫描狼属目标个体……目标属性:饥饿(程度:高)、受训(忠诚度:低)、警觉(程度:中)……滋滋……分析环境威胁源……滋……”系统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电子噪声,但前所未有的快速响应着。
威胁源?是指洞里的郭图?不对!系统扫描的焦点……似乎落在那股让狼群徘徊不前的气息上!它们是被洞里散发出来的某种味道……或者说,是被这刀上糊着的东西克制的味道弄迷糊了?
孟霍心脏狂跳!赌对了?这糊刀的“屎”……不,这糊刀的“神物”,对狼有特殊的驱散或迷惑效果?!
就在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系统扫描结果也仓促蹦出几个词:“……气味关联性……疑似厌弃……本能警惕……克制大于攻击性……”
克制大于攻击性!这意味着狼群对这气味感到不适、厌恶甚至本能地躲避!它们不敢进洞,很可能是因为洞里的郭图沾上了这刀上污物的气息?或者干脆是郭图这家伙太倒霉,掉进了以前用过这种“神物”的狼窝?
“靠!”孟霍忍不住低骂一声,狂喜和荒谬感同时爆炸,“神物个屁!合着老子提着一坨千年老狼粪去救郭图?!”这“功德”捞得可真带味儿!
但希望的火苗己经烧起来了!
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视洞口的狼群和西周环境。三头狼,洞口不大,它们现在全部注意力都在里面散发“克味儿”的食物(郭图)上,虽然不进,但也不肯离开。洞口左侧有几棵光秃秃的歪脖子矮树,枝条光秃,但足够坚韧。右侧靠近洞口上方,有一块凸出的风干岩石平台,不大,勉强能站一只脚。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形!
毒饵计划 2.0 升级版——不,应该叫“神屎驱狼蹦迪计划”!
孟霍立刻行动,如同被注入强心针。他飞快地在自己破得快要露腚的麻布衣裳下摆狠狠撕下几条脏兮兮的布条。
第一件事:做诱饵!不能浪费那珍贵的霉豆饼渣!
他极其小心地从怀里掏出那块要命的豆饼,避开沾染污物的刀片区域,用指甲在相对“干净”的另一面刮下一点点浅黄色的豆饼粉末——天知道混合了什么谷物的粉末,混杂着霉点和尘土。他把这点可怜的粉末细心地撒在一块稍微干净点的扁平鹅卵石上。
“系统!扫描我身上那几朵彩蘑菇!就是山贼窝顺的!告诉我最毒…不!告诉我哪个吃了最上头!哪种能让人蹦得最高!”孟霍想起怀里那个从山贼头子身上摸来的小布包,里面几朵颜色诡异的小蘑菇。
“滋…扫描…确认目标物品:迷幻粉蕈,药性生效快…毒性微弱…主要作用:强烈致幻、运动失调…效果预估时间:一刻钟到…滋滋…时效因人…因狼而异……”系统这次倒是给出了关键的答案。
一刻钟!足够了!
孟霍小心翼翼地从布包里捏出一朵颜色最鲜艳,几乎像用血染过般的迷幻粉蕈。他把它拿到嘴边,用尽最后一点唾沫在手里搓揉了几下,让指腹沾满了一些细微的粉色孢子粉末(感觉那粉末有股子极其难闻的生涩土腥味,还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闷香)。
然后,他用沾满粉末的手指头,飞快地、极其吝啬地,在那撮放在石头上的豆饼粉末上点了点!再用布条胡乱裹住石片和蘑菇粉末的混合物,尽量不让粉末洒落太多。一个简陋到寒酸的毒饵——散发着微弱霉味、尘土气和一丝诡异闷香的石头块——完成了!
下一步:布置投放点!
孟霍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他像一只潜行的壁虎,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和岩石,忍着冻伤的脚趾传来的阵阵刺痛,慢慢挪移到那几棵歪脖子矮树下方。
目标:左侧那棵位置最好的树!他把那块裹着布条、里面藏着毒饵的石头,用力插在靠近树顶的枝桠分叉处(位置不高,大概一人高多点)。然后,他拿出最大的杀手锏——那块糊满了“神屎”的锈铁片!
这块真正的“神物”,才是计划的灵魂!
他掏出刚刚撕下的另一条脏布条,快速地将铁片严严实实捆扎了几圈,只留下沾满污物的刀背那一小片区域暴露在外。这布条卷就像是给这锈刀污物核心加了个握把。
“看你们的了!”孟霍低声念叨着,像是给两个不靠谱的战友打气。他抬起手臂,猛地将那卷着布条的、露着一点“神屎”的“神器”朝着洞口右侧上方那块凸出的风干岩石平台奋力一扔!
“啪嗒!”
一声不算大的轻响,那小小的布卷精准地落在了那块岩石平台的边缘!位置刁钻至极!正好在洞口上方!并且,那露在外的一角沾满污物的锈铁片,角度微妙地对着下方洞口!风一吹,那股独特的、令狼群本能不适甚至厌恶的浓郁气息,迅速弥漫开来!
完成!
洞口外原本就焦躁不安的三头灰狼,在那个布卷落到高处石头上的瞬间,几乎是同时猛地抬起了头!它们的鼻翼剧烈翕动着,喉间发出不安的低吼。尤其当高处那股“神屎”的气息被风吹散飘下来时,三头狼明显地开始后退,眼神中的凶狠被浓重的困惑和本能的反感取代。
而就在这时,孟霍猛地从藏身处窜出,几乎是拼了老命地嘶吼:“嘿——!开饭啦!傻狗们!那边有大宝贝!”
他一边吼,一边指着左边那棵插着毒饵石的矮树,手脚并用地做出夸张的扑击动作,吸引注意力!饿红了眼的狼群瞬间被他的出现吸引了!
“呜嗷!”离得最近的一头巨狼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朝着孟霍作势欲扑!
孟霍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懒驴打滚翻回石头后面,疯狂祈祷那毒饵起作用!
但紧接着,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头作势欲扑的狼冲向矮树几步后,却没有立刻扑向树上作为诱饵的石头包(显然石头包的吸引力很有限),而是被另一头稍小的狼挤开。那头挤到前面小一点的狼,鼻头却猛地抽动了几下——它敏锐地嗅到了那矮树枝头包裹里,迷幻粉蕈粉末混合着豆饼灰尘的那一丝极其诡异的……闷香?
这味道,从未闻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它没有扑树,而是试探性地人立而起,伸出猩红的舌头,对着那裹着布条的石块舔了一下!布条上沾的孢子粉末和豆饼渣混合物极少,但瞬间糊了它一鼻子!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一幕上演了!
那头舔了粉末的狼,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狼身僵住了!它那双凶残的狼眼,在短短一两秒内变得呆滞、浑浊,然后猛地爆发出一种……极其迷离而亢奋的光芒!
“嗷呜呜~~~~~”一声完全不成调、甚至带着点欢愉(?)的怪异长嚎,从这头狼的喉咙里蹦了出来!
然后,它不再理会树上那块破石头,也不再理会石头后藏着的美味人类,更不在意高处那让它不舒服的“神屎”气息。它猛地低下头,开始疯狂地……原地转圈追咬自己的尾巴?!转得又快又急,爪子在地上刨出深深的痕迹,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眼神涣散迷醉,舌头耷拉着甩着口水,完全沉浸在一种高速的、无意义的旋转运动中!这头狼,当场在悬崖边表演起了独狼圆舞曲!
另外两头狼完全看呆了!它们从未见过同伴如此癫狂。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骚操作瞬间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它们先是警惕地看看那发疯转圈的同伴,又抬头疑惑地看了看高处那散发出讨厌气息的石头块上的布卷,然后…其中一头似乎也被同伴的情绪莫名带动(也许是那诡异闷香的微量残留飘散过来),竟然也跟着有些兴奋地原地跳了几下,然后加入了追逐自己尾巴的大军!
两头狼,如同两个失控的巨大陀螺,在洞口外面的空地上疯狂转圈、跳跃、甩头嚎叫!整个场面混乱不堪,尘土飞扬!狼群的秩序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蹦迪”狂欢打乱!剩下的最后一头体型最大的头狼虽然还勉强保持着凶性,但它一会儿警惕地盯着高处“神屎”源头的布卷,一会儿又龇牙对着发疯的同伴咆哮,最后目光混乱地在洞口、疯狼和孟霍藏身的大石间来回扫射,完全不知道该先处理哪个!
成了!!
孟霍强忍着冲出去在狼群中间一起扭一段秧歌庆祝的冲动(主要是实在没力气),瞅准这个千载难逢的瞬间!那两头狼完全沉浸在各自的“追尾圆舞曲”和“尾巴搏击赛”中,那头头狼也被这突发性精神疾病爆发搞得焦头烂额!
“就是现在!”他如同一道破破烂烂的灰色闪电,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那个再无恶狼遮挡的黑黝黝洞口,猛扑了进去!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洞内,是浓得化不开的腐臭、血腥和另一种难以形容的奇特(神屎?)混合气味。
“功德无量·三国BUG修补员1.0”的提示音如同天籁,在他冲入洞口的同时急促响起,伴随着仿佛欢庆的电子音效(也可能是电流杂音):
“滋…任务关键突破…目标【郭图】即将进入视线…滋…任务完成度推进50%!请立刻执行…救…滋滋…动作!”
但紧接着,系统提示音似乎卡顿了一下,像是信号不良:
“滋…侦测到特殊复合毒素微量作用…宿主的‘自制简陋低剂量致幻诱饵’…滋滋…评价…出乎意料有效…效果模式…命名为:‘疯狼乱舞’?…数据己记录…滋…后续战术…推荐推…滋滋…”
这破系统,居然还实时分析命名战术?!孟霍顾不上吐槽,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看到了!
一个身着脏污儒士袍、头上发髻散乱、手脚被粗糙草绳死死捆住、嘴里还塞着一块不知道什么颜色的破布团的人影,正蜷缩在洞内靠近深处的地上!生死不知!那儒生袍的袖口和前襟上,赫然沾着一些乌黑油腻的污渍——这,恐怕就是“神屎”的核心源头吧?这倒霉蛋郭公则,摔进来的时候把这当屎坑了吗?!
“郭图!扫把星!醒醒!”孟霍扑上去,一边急切地低吼,一边飞快地扒拉郭图的脸,手忙脚乱地想把他嘴里的布团掏出来。
“唔……唔唔!”郭图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似乎被惊醒,发出含糊的呻吟。但下一秒,就在孟霍刚把那块湿漉漉、带着一股子酸馊味的破布团从他嘴里拽出来的一瞬间——
“噗——呕…咳咳咳!”郭图像是被掐住脖子又突然松开,猛地咳嗽喘息了好几声,才勉强缓过一口气。
他那双还带着惊恐和迷茫的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死死盯住眼前这张糊满泥巴汗水、带着擦伤、眼睛亮得吓人却又脏兮兮的脸孔。
然后,这位刚脱离兽吻之危的大才子,在求生本能驱使下吸入了第一口相对自由的空气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努力地耸动了一下他那只同样被捆住动弹不得的高挺鼻梁。
一股极其浓郁、混合着千年粪味、铁锈腥气、汗酸馊味以及某种廉价豆饼霉变气息的味道,如同攻城锤,狠狠撞进了他高雅的鼻孔!
下一刻,这位历史上以言辞犀利刻薄著称的谋士,用尽刚从窒息边缘回来的全部力气,猛地扭开头,对着冰冷的洞壁,发出一声惊天动地、混合着愤怒、委屈和极度生理不适的干呕咆哮:“呕——!竖子!尔身上携带的…莫非是…十年陈的驴粪窖藏?!呛煞吾也!离某远点!!”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刚出狼窝又入粪坑”的悲愤控诉!
孟霍伸出去准备割绳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