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毁灭性“饥饿”的灰雾之箭,如同死神的吐息,在诊所惨白的灯光下划出死亡的轨迹,坚定不移地射向检查床上昏睡的林星。林晚被撞倒在冰冷的墙壁上,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剧痛和绝望让她眼前发黑,喉咙里只能挤出嘶哑的呜咽。李医生僵首在原地,脸上凝固着空洞而诡异的“幸福”微笑,成了这场恐怖默剧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板。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林晚甚至来不及再次扑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凝聚着冰冷恶意的雾气,距离女儿的心口只剩下不到半尺的距离!那抹新月形的淡粉色胎记,在翻滚的灰雾中显得如此脆弱而醒目。
完了!
就在林晚的瞳孔因极致恐惧而缩成针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瞬间——
铮!
一声尖锐、急促、带着撕裂空气般力量感的钢琴音符,如同凭空炸响的惊雷,毫无征兆地从诊所侧面、那扇通往幽深后巷的破旧木门方向,穿透而来!
那声音并非单纯的响亮,它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震颤灵魂的频率,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翻滚的灰雾之上!
正扑向林星的雾态猎杀者猛地一滞!它那没有实体的“身躯”剧烈地翻滚、扭曲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音波之矛狠狠刺中核心。凝聚的灰雾瞬间变得稀薄、涣散,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打断!那纯粹的“饥饿”感中,第一次清晰地传递出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的“惊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林晚几乎停滞的血液猛地冲回大脑,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不顾一切地从地上弹起,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豹,用尽全身力气扑到检查床边,一把将滚烫昏睡的林星死死抱进怀里,用自己单薄的脊背,迎向那因受挫而更加狂暴的灰雾!
“吼——!!!”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低沉、更加愤怒、如同无数砂砾在深渊中摩擦咆哮的嘶鸣,从翻滚的灰雾中爆发出来!诊所的灯光疯狂闪烁,玻璃药瓶在架子上发出细微的嗡鸣。雾态猎杀者被那突兀的琴音彻底激怒了!它放弃了刚才那精准的“点射”,灰白色的雾气骤然膨胀、扩散,如同张开巨口的恶兽,带着吞噬一切的冰冷恶意和更加汹涌的阴寒气流,朝着抱紧婴儿的林晚,狠狠“咬”了下来!要将这胆敢阻碍它的障碍连同那诱人的“光源”一起碾碎!
刺骨的寒意瞬间逼近,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林晚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林星滚烫的体温和自己后背迅速蔓延的冰冷麻木。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埋进女儿散发着奶香的襁褓。
千钧一发!
嗡——咚!咚咚咚!
一连串急促、有力、如同战鼓擂动的钢琴音符,骤然从后巷方向爆发!不再是单个音符的试探,而是连绵不绝、充满了决绝力量的音符洪流!每一个音符都像一颗无形的炮弹,精准地轰击在膨胀扑来的灰雾之上!
更奇异的是,随着这狂暴而急促的琴音响起,一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淡蓝色声波涟漪构成的半透明光盾,如同被琴声凭空“编织”出来一般,瞬间在林晚身后凝聚成型!
那光盾薄如蝉翼,却荡漾着坚韧无比的能量波纹,边缘呈现出柔和却锐利的弧光。它甫一出现,就挡在了林晚母女与那汹涌扑来的灰雾巨口之间!
“噗嗤——!”
灰雾巨口狠狠“咬”在淡蓝色的光盾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能量剧烈湮灭的摩擦声!灰雾疯狂地翻涌、侵蚀,试图突破那层看似脆弱的屏障。淡蓝色的光盾剧烈地波动、震荡,涟漪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般急促扩散,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然而,它终究是挡住了!
那足以冻结灵魂、吞噬生命的阴寒与恶意,被牢牢隔绝在光盾之外!林晚只感觉背后那刺骨的寒意骤然一轻,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她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正是那道在灰雾冲击下顽强闪烁、守护着她们的淡蓝色光盾!那光盾的形状,隐约勾勒出一个少女张开双臂、坚定守护的轮廓,带着一种让她灵魂深处都为之悸动的熟悉感!
苏小米?!
这个名字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撕裂般的痛楚,瞬间冲上林晚的喉头,又被她死死咽了下去。不,不可能!但那守护的姿态,那声波的涟漪……太像了!
“快!这边!!” 一个清朗却带着急促喘息和难以置信震惊的年轻男声,从后门方向传来。
林晚猛地扭头看去。诊所通往幽暗后巷的那扇破旧木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年轻男人正站在门口,一手死死撑着门框,另一只手……正以一种近乎痉挛般的速度和力度,在空气中疯狂地“弹奏”着!
那双手!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惨白的灯光下,那双手自小臂中段以下,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半透明的淡紫色晶体状态!那晶体并非僵硬的宝石,而是如同流动的紫水晶,内部似乎有细微的光流在奔涌。此刻,这双晶体化的手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在虚空中敲击、拂掠、按压,每一次动作都精准地落在空气中某个无形的“琴键”上,十根晶体手指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一个强有力的音符迸发,维持着前方那艰难抵挡灰雾的光盾!
汗水浸湿了男人额前的碎发,顺着他清秀却因过度消耗而显得苍白的脸颊滑落。他紧闭着双眼,眉头因巨大的压力和某种内在的剧痛而紧紧锁在一起。那晶体化的双手在高速“弹奏”下,正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不稳定的紫色微光,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晶体棱角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寒芒。每一次音符的爆发,都让那晶体光芒更盛一分,似乎也在加剧着某种负担。
“快走啊!!” 年轻男人再次嘶吼,声音里带着晶体摩擦般的沙哑和难以承受的痛苦。他支撑着门框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显然维持这光盾对他而言是巨大的消耗。
生的希望如同强心针注入林晚的身体!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抱起滚烫的林星,踉跄着冲向那扇敞开的、通往未知生路的门缝!
就在她抱着孩子即将冲过光盾庇护范围的瞬间,那顽强抵挡灰雾的淡蓝色光盾猛地一阵剧烈闪烁,涟漪如同沸腾般翻滚,光芒骤然黯淡下去!显然,操纵它的主人己到了极限!
“吼!” 雾态猎杀者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灰雾猛地凝聚成一道更加尖锐的“矛”,绕过濒临崩溃的光盾边缘,带着刺骨的恶意,再次闪电般刺向林晚怀中林星的心口!它似乎认定了这个目标,不死不休!
“不——!” 林晚绝望地尖叫,想要侧身却己来不及!
就在那灰色雾矛即将触碰到襁褓的千钧一发之际——
“呃啊!” 门口的年轻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猛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那是一双极其干净、却因剧痛和过度消耗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深处没有焦距,只有一片茫然——他是个盲人!
但就在睁眼的刹那,他那双高速“弹奏”的晶体化双手,猛地做出了一个双手合拢、十指交叉下压的、如同“按下最强和弦”的动作!
轰——!
一道远比之前任何音符都要洪亮、都要震撼的琴声轰鸣,如同无形的重炮,狠狠砸在灰雾凝聚的矛尖上!
淡蓝色的光盾在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强烈光芒,边缘锐利如刀,精准地切在那道雾矛之上!
嗤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寒冰!灰雾凝聚的矛尖瞬间被那最后的音波能量撕裂、湮灭!残余的灰雾发出一声饱含愤怒与不甘的嘶鸣,如同被烫伤的野兽,猛地向后收缩、溃散!整个雾态身躯都变得稀薄了许多,翻滚的速度也明显滞涩下来,充满了被重创后的虚弱感。
光盾彻底消散,化作点点淡蓝光屑,融入冰冷的空气。
林晚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抱着林星,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年轻男人撑开的门缝中冲了出去!冰冷潮湿的夜风瞬间裹挟了她。
“关门!” 盲人青年急促地低吼,自己也猛地向后踉跄一步,退入后巷的黑暗中。
林晚想也没想,反手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将诊所那扇破旧的木门狠狠关上!隔绝了里面翻滚的灰雾和那令人窒息的阴冷。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墙,林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怀中的林星似乎被这一连串的剧烈颠簸和惊吓惊醒,发出一声微弱而委屈的啼哭。
而在她面前几步之外,那个救了她和女儿的盲人青年,正靠在巷子另一面斑驳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他微微垂着头,汗水浸湿了鬓角,那双刚刚还在空气中奏响生命之盾的晶体化双手,此刻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十根手指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手套早己在刚才的爆发中撕裂脱落,那淡紫色的、半透明的晶体在巷口透入的微光下,闪烁着神秘而脆弱的光泽,边缘的棱角似乎比刚才更加锐利、更加清晰了。他正抬起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另一只手腕上方的晶体边缘,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内部的灼痛。
黑暗中,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眸子,却仿佛穿透了夜幕,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惊和一丝茫然,“看”向林晚怀中的婴儿。
巷子里死寂一片,只有林晚粗重的喘息声、林星微弱的哭声,以及远处海浪永不停歇的呜咽。诊所内,那灰雾不甘的嘶鸣声似乎也低弱了下去,隔着薄薄的门板,如同困兽的低吼。
冰冷的夜风吹过狭窄的后巷,卷起地上的落叶和沙尘。林晚紧紧抱着怀中唯一的热源,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眼前这双非人晶手的诡异景象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是谁?
那双手是什么?
那淡蓝色的光盾……真的是……小米吗?
无数混乱而惊骇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