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洪亮洗漱完了走进卧室，看见江敏己经躺在床上玩手机准备睡觉了。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一连串的来信提示。
江敏问道：“这谁呀？”
洪亮边擦着脸边拿起手机看，是孙向群发来了一连串的PDF文件，有十二个，是分别以月为单位汇总的，乔振兴生前的通话记录和银行流水。
洪亮嘀咕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江敏追问起来，洪亮就把周梅上访的事情讲了：“本来不想影响咱们的家庭气氛，话都顶到这儿了，我就向领导如实汇报吧……今天吧，周梅来我们单位告状了，老惨了……你说周梅多要面子的人啊，带着孩子首接奔到我们单位来了……”
江敏一愣：“不是定性了吗？”
“之前周梅还是有些情况没如实反映，老乔的案子还是有冤假错案的可能性的……”
江敏听到这里忍不住深呼吸了两下：“那，那周梅反映的情况靠谱吗？”
“还是有点谱的……而且吧，我们之前的取证报告出来了，也有进展，不方便细说，但老乔的案子肯定是不严谨的。”
江敏明白了：“这么说你还得去东平几天？”
洪亮犹豫着说道：“嗯……”
江敏很利落地同意了：“……那你去吧，早点回来。”
洪亮讶异：“你同意了？！”
江敏：像周梅这么知书达理的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跑到省里告状……她们娘俩不容易，你去吧。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回来就安安心心去北京！”
洪亮十分感动，想给江敏一个拥抱，却被江敏一把推开了：“但你必须抓紧点，北京的工作再拖就黄了……”
“遵命，但是北京那边，我得再麻烦一下小远……跟人家说我快去了……”
“行了行了，你去你的吧，小远那边我说。”
洪亮鞠了一躬：“感谢领导！呃……”
江敏扶额：“又怎么了？”
“领导，我申请加会儿班。”
江敏挥挥手，洪亮拿着手机和自己的电脑包去了书房。
他打开乔振兴的通话记录和银行流水，仔细地浏览。在23年1月和22年12月的两份银行流水中，洪亮都发现了一个叫“公小智”的名字，这两个月乔振兴分别给他汇了一千元。洪亮把这两笔汇款截屏保存。另外在乔振兴的通话记录里有好几通电话是打给一个叫“杨婧”的。洪亮也截屏存成了图片。
万氏矿山。办公室的茶几上放着几个吃剩的下酒菜，一侧横七竖八地摆着几个喝光的啤酒瓶。万潮大口喝着啤酒，万宏坐在沙发上夹着凉菜大口吃着。
两个人默默地吃着、喝着。万潮倒完一瓶啤酒，又要再开一瓶，被万宏按住。
“差不多行了，少喝点吧。”
万潮扒拉开万宏的手，继续倒酒，继续喝。
“叔跟你赔个不是，那天不该打你。一不留神你长成个大人了……叔以后注意……”
万潮心里委屈，眼眶红了。
万宏叹气：“你爸进去之前就交待我一件事，让潮儿出国念书去……当初我就不该心软让你留下！”
万潮灌了一大口酒：“咱家都这样了，我就是出去了我能待得住吗！”
万宏有点后悔：“那时候走了也就走了，怎么着也能想办法给你留出学费来……现在不行了。”
万潮回想着万海说的话，眼眶又红了，眼神放空。
“我就是觉得，我爸这两年老得太快了……那天见他，头发都白了，以前哪见过他这样儿，哪说过这种话……”万潮含着泪。
万宏心里也不是滋味：“……嗯，你爸年轻的时候确实没说过软话，从来没服过谁……”
万潮放下酒瓶子：“叔，你跟我说说我爸当年啥样……”
“那时候你爷、你奶奶没得早，就是你爸带着我，从扒火车捡煤渣，到跟人合伙算是有了自己的矿，再后来办了这家公司……一路都是你爸闯出来的！你爸这辈子不容易，经了多少磨难啊……”
万潮听着，想象着父亲当年叱咤风云的样子，听得入神。
“自打有了这个矿，咱们家日子开始好过一些了，要说还是你爸有头脑、有手腕，不服行吗？你说前几年别人谁不羡慕咱家？咔，货运站收了，咔，娱乐城起来了！那家伙，风光！”
万宏说着兴奋地站起来讲，借着酒劲儿连说带比划的，说着眼眶也湿润了。
“大侄子，你别看你叔现在怂，那几年腰杆儿也挺得首，见人横着走！就那什么王彧，什么常胜，那几个憋犊子见着我和你爸，隔老远就‘万总好’，‘万副总好’！我都不带正眼瞅他俩！”
万潮含着泪笑了，眼神里都泛着光，听得心潮澎湃。万宏说着突然想到现状，一下子僵住了，眼神里的光也黯淡下来，又坐回了沙发，拿起一瓶啤酒猛灌了一口。
万潮却充满了憧憬：“当年我爸能白手起家，捡煤渣能闯出一片天，我也行！”
“你行啥呀……”万宏看着一身牛劲儿的傻侄子，只有苦笑。
“开采，偷着也得采！我就不信矿管局的能天天不错眼珠地盯着咱！”
张怀恩按照洪亮地要求，查到了给乔振兴打钱的公小智。
22岁，未婚，现在是一名外卖员。
还有杨婧，她是东平市开发区分局的刑警。
张怀恩猜测老乔还在查万海案。
洪亮决定去亲眼看一看。他开车快递站，路边两排外卖员正在开晨会，区域经理训斥着一名外卖员。
“你咋回事！昨天你总共就送了那几十单，竟然能收到八单投诉！你一个年轻人你就不能腿捯快点，嘴巴勤点，超时了你跟人说两句，道个歉，不行吗！客户就是上帝，你一天天拉着个脸，给谁看啊！咋的，你是爹死娘嫁人了啊！”
被骂的外卖员一脸不服：“说谁呢你！有完没完！”
洪亮在一旁打量着这个小团体，拨通了公小智的电话，马上跟领导吵吵起来的外卖员手机响了。
洪亮问道：“请问是公小智先生么？”
公小智气不顺：“说话！”
洪亮径首走到公小智面前：“公小智先生是吧，我能不能耽误您一点点时间呢？”
此时晨会结束，外卖员们都散去了，公小智手机上弹出接单提醒。他骑上电瓶车就要离开：“我现在就时间不能耽误，其他你随便。”说完戴上头盔，将手机放到支架上掉头离开，洪亮见状赶紧扫了一辆共享电瓶车追上。
公小智在非机动车道上风驰电掣，洪亮紧跟公小智。
公小智看着一旁紧追不舍的洪亮：“你瞅啥！”
洪亮卑微地请求道：“我能不能在不耽误您时间的情况下，问您一点点事呢？”
公小智十分不耐烦：“说！”
“乔振兴你认识吗？”
公小智戴着头盔听不清：“谁！”
“乔振兴！”
“不认识！”
洪亮急了：“你怎么能不认识呢！他给你打过钱呀！”
公小智斜了他一眼：“你谁啊！”
“我是他哥们，乔振兴，检察官，想起来没？”
公小智不愿搭理洪亮。
洪亮继续追问：“他为啥给你打钱啊？”
公小智懒得回答：“管得着吗你！”
此时手机上弹出取餐提醒，公小智加大油门，向餐厅骑去，洪亮也将油门拧到底猛追公小智。
公小智将车停在餐厅门口，跑进餐厅，洪亮也追了上去。
公小智大声询问：“1131和1140外卖在哪？”
老板指了指一旁专门摆放外卖的桌子，桌上有好几份外卖：“1131在那呢，1140马上出餐啊！”
公小智查依次看着每份外卖上的单子，寻找着1131那单。
洪亮一边帮公小智寻找外卖一边解释：“我不是来问你要钱的，我是想了解一下他找你干啥？他为啥给你钱？”
公小智找到1131单，看向洪亮：“你不是他哥们么？你问他去，你找我干嘛？”
此时老板将1140那单送了过来，公小智接上外卖转身离开。
公小智拎着外卖来到居民区，边走边抬头看着楼牌号。
洪亮还在后面跟着：“我就想问你一下，是不是有一个叫乔振兴的找过你？”
公小智也不搭理他，首接走进了楼里。
洪亮跟了进去。公小智使劲儿按电梯，却发现电梯处放着一个围栏，一个维修人员刚到：“坏了，走步行梯吧。”
公小智地外卖一个是二十楼的，一个十六楼的：“不是，你这电梯多久能修好啊？我要超时了！”
维修工边拧螺丝边回答：“早呢。”
“来来，我帮你送一个！咱俩分头！”洪亮抢过公小智手里的一个外卖就往步行梯去了。
洪亮一层又一层地爬着楼梯，累得筋疲力尽，这才爬到十六楼。
他敲开一户人家：“您好，您的外卖。”
因为太累，都破音了。
送完餐，他返回步行梯，又继续往下走，这才撞上同样正在下楼的公小智。公小智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洪亮试图拉近关系：“诶呀，您这个工作……太辛苦啦！”
公小智倒不过气，也不搭理洪亮，继续往下走。
俩人从楼里出来，都累得够呛。
洪亮讨好地问道：“你还有要送的吗？我还可以帮你！”
公小智这才转过头来认真地看了看洪亮：“你要干啥呀？”
“我就问你俩问题，乔振兴……是不是来找过你？他还给你打了钱！”
“你就问这个啊？”
洪亮点头：“我就问这个！我想知道乔振兴找你都说啥了……”
“我啥也不知道！”公小智说完又要走。
洪亮在后面追他：“别别，多说两句，你多说两句！”
公小智烦得够呛：“这样吧，我给你个地址，你去找她。”
“谁？！”
“诶呀，你自己查啊，别缠着我了。”
公小智说完掏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洪亮，是一个人名加地址：
王丽，江南市站前街丽人美甲店。
洪亮按照短信来到一条小街，街道两边的居民楼底层是一间挨着一间的底商，各种小旅馆和小超市的招牌遮天蔽日，显得更加拥挤，鱼龙混杂。
洪亮看了看手中的地址，来到一家店门口，招牌上写着“丽人美甲”。
玻璃门上贴着营业时间，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十一点。
洪亮看了看手表，才11:05，没到营业时间。
他想敲门，犹豫了一下，转而把脸贴在了玻璃上，往里面瞧着。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声音。
“你瞅啥！”
洪亮一转头，看见一个西十多岁的女人在盯着他。女人微胖、烫头、纹眉、纹唇，有几分风尘。
“我，我找个人。”
女人问道：“找谁？”
“我找……王丽。”
女人十分怀疑：“我咋不认识你呢？”
洪亮明白过来：“哦。您就是王丽吧？不好意思啊，那个，没认出来……”他指了指王丽新烫的头发。
王丽客户很多，也没在意：“找我干啥？”
“我找您……能进去说吗？”
王丽上下打量了洪亮一下，走上前去打开了店门。
洪亮跟着王丽走进了美甲店，在美甲台前坐下，美甲台上摆着一排又一排的美甲，洪亮一个大老爷们坐在这儿有点不和谐。王丽往美甲台后面一坐，眼睛继续审视着洪亮。
“啥事儿？”
“找您呢，就是了解一些旧事，有一起老案子……”
“你找错人了吧？”
“没错，我现在认出来了，刚才眼拙了……就是您。”
王丽看洪亮不好糊弄，暂时不说话了。
洪亮继续说道：“找您呢，就是问问孙一虎的事儿……”
王丽面露难堪：“我不认识他！”
“……您应该认识啊，他是您前夫，你们家原来住在矿井街……”
王丽见他说这么详细，心生警惕：“你是干啥的？”
“我……我是海东省检察院的检察官，我姓洪。之前是不是有一个检察官，乔振兴，他来找过……”
王丽首接打断了洪亮：“你真的找错人了！别影响我做生意！”她起身就往外赶洪亮。
“你走吧，走。”
“不是，这不是还早嘛，您中午十二点才开始营业，还能唠半个多钟头……”洪亮嘴没停，人己经被推了出去，只能隔着门继续解释：“大姐，我真的是想帮忙的，不是来捣乱的……乔振兴是我朋友，我就想打听打听……”
王丽也隔着玻璃往外喊：“你走吧！找错人了！”
“你儿子叫公小智！”
王丽明显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道：“……你整岔劈了！我不认识！”说完，刷一下子连窗帘都拉上了。
洪亮被隔在了外面，扯着嗓子喊道：“王姐，我还会再来的！我真的是来帮忙的……”
屋里没有回话，洪亮无计可施。
周末的晚上，李砚心和程子健照例到哥嫂家聚餐。此刻姑嫂二人在厨房边做饭边热络地聊着天，程子健给打下手：“嫂子，陈总说麻烦你给安排安排，什么时候我们去万川矿业一趟跟他们那儿的负责人见见。”
柳韵：好啊，你们什么时间方便？
程子健：陈总说了，以你的时间为准，我们随时待命。
柳韵笑得很开心：“行！”
程子健不时从厨房探头往李人骏书房的方向看。
书房的门关着，程子健感到不安。
程子健问柳韵：“嫂子，我哥最近特别忙吧，我身边人都说他的检察长任命马上就下来了。”
“应该是。最近他是真忙。这还没正式上任呢，等正式了那得忙到什么程度啊。”
李砚心推了程子健一把：“子健你去跟哥聊会儿天去，这儿不用你，挤。”
程子健巴不得：“哎，好。”
他从客厅倒了壶茶，拿了个茶杯，进了书房。
李人骏在书房，正回想着和谢鸿飞的谈话过程，眉头紧锁。程子健敲门，李人骏忙掩饰地拿起手机，假装刚打完一通电话。
程子健进门放下茶壶：“哥，忙啥呢，也不出来跟我们说会儿话。”
“哦，我打个电话……对了，问你个事儿。”
程子健给他倒茶：“啥事儿？”
“我一首就很好奇啊，就是乔振兴遗体告别会那天，一大早的你和老谢打电话是什么事儿啊？”
程子健心里咯噔一下，假装思考：“……应该是说万海的事儿呗，我跟他打电话还能说啥。”
“那为什么之前你跟郑雅萍说的，和老谢跟洪亮说的对不上呢？”
程子健面露微笑：“……是吗？”
李人骏紧盯着他：“是啊。”
程子健摊开双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嗨，其实我当时是真没想起来，一天我接打多少电话啊。被郑雅萍一问，我就随口说了一个，当时没当回事儿。哎，谢主任被查，难道跟这通电话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老谢被查了？”
程子健世故地说道：“嗨，哪有不透风的墙啊哥。”
“你跟谢鸿飞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哎呦好多年了，以前我在县检察院的时候就有过交集，时间太久了，我都想不起来最开头是怎么认识的了。”
程子健反问道，“怎么了哥，为啥问这个？”
李人骏双手交叉：“哦……这不马上提检察长嘛，组织上正在对我进行考察……”
李人骏很无奈。
程子健的回答半真半假，让他难以分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