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桂花落了满地时,安辞收到了一个大包裹。拆开来看,是女人寄来的桂花糕,还有小宇新画的《全家福》——画里有海边的小木屋,青石板路上落着槐花,她和安屿牵手站在门口,女人抱着小宇,旁边还蹲着个举着画笔的鱼哭。
画的角落,小宇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安屿爸爸说,桂花和槐花会在秋天见面。”
安辞把画挂在画室最显眼的地方,旁边是安屿那片钴蓝的海。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老槐树的清香,混着桂花糕的甜,像极了安屿走前那个秋天,她从南方回来,往她口袋里塞桂花糕时的味道。
鱼哭放学后常来画室,不再是那个爱哭的小姑娘了,画里的海越来越亮,笔下的槐花也带着笑。“阿姨,你看我画的安屿姐姐,”她举着画跑过来,画上的安屿站在槐树下,手里拿着两支画笔,一支递给她,一支伸向画外的安辞,“她在等我们一起画呢。”
安辞笑着接过画,在安屿的指尖添了朵槐花。
深秋的某个午后,安沫带着父亲来了。老人身体好了许多,拄着拐杖站在画前,看着那片钴蓝海,忽然说:“安屿小时候总偷我的墨,说要画一片能装下槐花的海。”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半块砚台,“这是她留的,说等你画够一百片海,就把这个给你。”
砚台边缘刻着个小小的“辞”字,是安屿的笔迹。
安辞把砚台放在画架旁,研墨时,墨香混着花香漫开来,恍惚间好像看见安屿坐在对面,正对着她笑,眼里的光比海还亮。
年底的时候,顾深在监狱里寄来了一封信,字迹潦草却很认真:“我去看了晓晓的墓,那里放着很多画,有槐花,有海。原来她一首和安屿在一起。”信的末尾说,他托人把顾晓的画捐给了美术馆,旁边永远挂着安屿的钴蓝海。
开春那天,鱼哭的父母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风尘,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画——是鱼哭寄给他们的《会笑的海》。一家三口抱着哭了很久,然后鱼哭拉着父母跑到画室,非要给安辞磕个头,被安辞笑着拦住了。
“以后常来画画就好。”她塞给鱼哭一盒新画笔,笔杆上印着槐花和海浪。
老槐树又开花了,落在安辞的画纸上,像一场温柔的雪。她把花瓣捡起来,夹进安屿的画夹,正好压在小宇的《全家福》上。
画夹里的故事越来越厚,有汇款单的褶皱,有照片的边角,有录音笔的划痕,还有无数片干枯的槐花——每一页都藏着委屈、误解、挣扎,却在最后,都酿成了甜。
安辞拿起画笔,在新的画纸上落下第一笔钴蓝。海的对岸,安屿正提着篮子走来,里面装着北方的槐花和南方的桂花,风吹起她的衣角,像在说“我回来了”。
阳光落在画纸上,落在安辞的笑脸上,落在那片永远湛蓝的海里。
原来有些等待,哪怕跨越生死,也终究会在时光里,等到最甜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