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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平息后的第三个月，安辞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份泛黄的合同，和一张打印的照片。
合同是安屿生前签的，甲方是家小型画廊，条款里写着“安屿需在一年内完成十幅‘南方小镇’系列画作，违约赔偿五十万”。照片上，画廊老板正和之前堵她的那个男人握手，背景是家茶馆。
安辞的指尖发冷。她想起安屿提过，签过一个“能赚够路费”的合约，当时只当是普通合作，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她按合同上的地址找到那家画廊，老板是个油滑的中年男人，见了她就堆起笑：“安小姐？找我有事？”
“安屿的合同，为什么要规定‘南方小镇’系列？”安辞把合同拍在桌上，“她违约了吗？”
老板的笑容僵了下，端起茶杯掩饰慌乱：“艺术家嘛，总要有点约束……她没违约，就是画没画完，车祸前才交了五幅。”
“那笔五十万违约金，你们是不是在她死后，找过南方的表姐？”安辞盯着他的眼睛，“用小宇的身世威胁她，要她付钱？”
老板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洒在裤腿上。
安辞心里的猜测越来越清晰。她去查了画廊的经营状况，发现安屿去世前后，这家画廊正濒临破产。而那个带头造谣的情感博主，账号归属公司，恰好和画廊老板有资金往来。
“你们逼表姐不成，就想靠造谣安屿博眼球，既能转移债务压力，又能靠流量赚钱，是吗？”安辞的声音冷得像冰，“那些堵我、去小镇骚扰孩子的人，都是你找来的。”
老板的脸色彻底白了，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是又怎么样？！安屿欠我们的画没画完，害我们差点倒闭！她死了一了百了，我们找谁要说法？”
“她欠你们的？”安辞笑了，笑声里带着哽咽，“她为了赶这批画，三个月没好好睡过觉，画到咳血还在撑；她把预支的稿费全寄给了表姐，就因为你们催得紧，说‘违约就告到她身败名裂’——你们嘴里的‘说法’，是用她的命换来的吗？”
她从包里掏出安屿的就诊记录，是安沫在整理遗物时找到的，肺炎，医生建议住院，日期就在交第五幅画的前三天。“她拿着药去画室赶工，就为了不违约，你们有谁问过她累不累？”
老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们想要的根本不是画，是钱，是流量。”安辞拿起那份合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可你们不知道，她画的每幅小镇，角落里都藏着我的名字；她赶工熬的每个夜，嘴里念的都是‘快了，就能带小辞去南方了’。”
画廊的门被推开，安沫带着警察走了进来。是安辞提前报的警，手里的录音笔，清晰地录下了老板承认“雇人造谣”“威胁表姐”的话。
老板被带走时，嘴里还在嘟囔：“她本来就不清不楚……”
安辞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安屿画里的南方小镇，青石板路干干净净，白墙黑瓦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原来再纯净的地方，也会有阴影，可阴影永远盖不过光。
那天下午，她给南方打了电话，男孩在那头喊：“安辞阿姨，我画了幅画，叫《光》，里面有你，有妈妈，有安屿爸爸，还有好多好多星星。”
安辞笑着说好，挂了电话，转身把那份合同放进铁盒子，埋回老槐树下。泥土覆盖时，她轻声说：“安屿，都结束了。”
风穿过树梢，带来槐花的清香，像有人在轻轻回应。
画架上，那片钴蓝的海依旧明亮，浪尖上的槐花，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安辞知道，只要她还在画，安屿的温柔就永远不会消失，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恶意，终究会被海风吹散，不留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