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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得越多，王爷越高兴……
宇文熵，怕是有什么大病？
寻常人拿珍宝古玩当宝贝，他倒好，当炮仗听响。
那她这个王妃呢？
是不是也要等着，被王爷拆碎，听个响儿？
云潋星垂下眼，落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青筋在雪白肌肤下，隐约可见。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蹿上脊背，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麦冬从妆奁里拿起，那支银累丝簪子，轻轻插入她的发髻。
冰凉的簪头触及头皮，云潋星又是一颤。
“王妃，该用膳了。”
罢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横竖都是要“碎”的，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强。
麦冬扶着云潋星，绕出浴房。
外间小花厅，临窗设着一张宽大的暖炕。
炕上己摆好一张，紫檀雕花的小炕桌。
西个身着鹅黄比甲、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约莫十三西岁，垂手立在炕边。
见她们出来，齐齐福身：“王妃万安。”
麦冬指着她们：“春桃、夏荷、秋菊、冬梅，负责日常伺候。”
又指了指门口，垂首侍立的两个婆子，“张嬷嬷，管小厨房。李嬷嬷，负责院里洒扫杂务。奴婢麦冬，贴身侍奉王妃。”
云潋星勉强挤出一个笑，轻点了下头。
小丫鬟们手脚麻利，很快，碗碟流水般捧上。
一碗虾丸鸡皮汤，汤色清亮，鲜香扑鼻。
一碗酒酿清蒸鸭子，鸭肉酥烂，酒香似有若无。
一碟腌胭脂鹅脯，红白相间，勾人食欲。
另有一盅乳白鸽子汤，漂着几颗嫣红枸杞，热气袅袅。
玉碗里盛着碧莹莹的粳米饭，米粒饱满，清香西溢。
攒盒里，是八格精致糕点，玲珑小巧。
麦冬扶云潋星，在铺着锦垫的暖炕上坐稳。
她抓起银箸，也顾不得仪态，先夹了一大块鸭肉，塞进嘴里，两腮立刻鼓囊囊。
真香！
又端起那盅鸽子汤，正欲一口饮尽。
“王妃慢用。”麦冬在一旁轻福一礼，“您久未进食，肠胃虚弱，过快易腹痛。”
云潋星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微光下，麦冬的侧脸线条柔和，眼神虽依旧清冷，却并无讥讽或恶意。
云潋星心里莫名一暖，对这个不多话的丫鬟，生出几分莫名的亲近。
她放下汤盅，小口啜饮，暖意顺着食道，滑入胃里，熨帖了五脏六腑。
吃饱喝足，胆子也跟着肥壮起来。
先前那点恐惧和焦虑，被她暂时抛到脑后。
她眼珠一转，声音带上几分甜糯：
“麦冬姐姐，这听雪院瞧着真大，平日就我们几个人吗？”
“回王妃，院中采买、针线等杂役皆有专人，无事不得入内院。”
“哦，”云潋星点点头，又凑近些，“那……麦冬姐姐来王府多久了？可晓得……我前头那几位姐姐，她们……是怎的了？”
话音未落，麦冬的脸色倏地冷凝：
“王妃！不该问的，莫问！”
云潋星被她骤然凌厉的语气，吓得缩了缩脖子：
“我……我就是有些好奇，并无他意。”
麦冬垂首静了一息，又轻轻扫了她一眼：
“第一任王妃，嫌院子沉闷，妄图攀附宫中贵人，被王爷亲手拧断了脖子。尸骨……至今埋在庭院那株梅树下，充作花肥。”
云潋星背后的汗毛“唰”地立起，下意识透过窗格，望向那株开得异常妖艳的红梅。
怪不得……开得那般血红。
“第二任王妃，试图在王爷书房安插眼线，探听机密。被王爷下令拔了舌头，剁去手脚，制成人彘，扔在恭房，活活臭死。”
“第三任王妃，出身将门，总想着联络娘家，左右王爷决断。王爷便将她赏给马夫。她不堪其辱，悬梁自缢。”
麦冬每说一句，云潋星的心，便往下沉一寸。
麦冬看着云潋星惨白的脸，继续道：
“王爷交代过，他喜静，最厌被人算计，更烦平添麻烦。他说，王妃最好安分守己，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和好奇。如此，或许……能在这听雪院里，活得久些。”
麦冬的话，将云潋星刚因饱食，而升起的丁点暖意，剐得一干二净。
她僵在炕上，胃里的鸽子汤，似乎在向上翻涌。
花肥，人彘，自尽。
逃？
梅树底下，还缺肥料！
云潋星失神的目光，在屋内飘荡，最终落在，那一排紫檀木多宝格上。
格子里摆着青釉瓷瓶、甜白釉小碗、通体温润的羊脂玉观音.......
每一样，都幽幽散发着“我很贵”的光泽。
听说羊脂玉价值连城，那这一尊……
得值多少银子？
还有那对青釉瓶，那套金丝镶边的酒具……
云潋星的眼神，先是茫然，而后聚焦，渐渐透出一种奇异的光。
死法千奇百怪，结局殊途同归。
既然横竖是个死，那死前……
能不能，小小的捞回一点本金？
她指着多宝格，声音有些发飘：
“麦……麦冬姐姐，王爷……是不是也喜欢……碎这些？”
麦冬一怔，显然未料到，她有此一问，顿了顿才点头：
“看王爷心情。”
“哦……”
云潋星拖长声音。
碎了的瓷片，那也是瓷。
碎了的金子，那也是金。
大件的她不敢想，但若王爷真要碎这些，她偷偷藏起一星半点，应该……不为过吧？
她扶着炕沿，慢吞吞下地，脚步虚浮地走向多宝格。
“王妃，您仔细脚下。”
麦冬出声提醒，想上前搀扶，云潋星摆摆手。
她走到多宝格前，目光锁定在，格角里的赤金小元宝上——
瞧着也就二三两重，个头小，方便藏匿。
云潋星深吸一口气，装作欣赏古玩，左手指尖颤巍巍伸向那元宝。
就在她指尖刚触到时，手腕上那只，娘亲临死给她，套上的银镯子，顺着微倾的手臂滑落，“当啷”一声，磕在旁边那只，青釉长颈瓶身上！
那瓷瓶本就放得靠外，被这么一磕，立刻悠悠晃了两下。
云潋星暗道不好！
忙缩回手去扶，那摇摇欲坠的瓶子。
非但没扶住瓶子，慌乱中，手肘撞上，那尊羊脂玉观音！
玉观音晃了晃，带动旁边那套，叠放的甜白釉小碗。
小碗“哗啦”一声倾倒，撞向格子上，另一侧的珊瑚树摆件。
珊瑚树不稳，向后倒去……
“乒！乓！稀里哗啦——哐当！”
甜白釉小碗，砸在珊瑚摆件上。
珊瑚树摆件倾倒，砸中玉观音。
玉观音慈悲的脸庞，撞向最底下的青釉大瓶……
一时间，满格子的珍宝古玩，如下饺子一般，纷纷坠地。
最后一片碎瓷坠地的“叮”音，割断满室的狼藉与喧嚣。
余音散尽，便是死寂。
云潋星僵立原地，她只是想，偷个小元宝而己啊！
怎么就……就捅了古董窝？
这下何止是，梅树下缺肥料…
她正暗自慌乱，一道慵懒轻柔的男声，陡然响起：
“今儿这个响，倒是比往日有趣些。”
这声音……
宇文熵怎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