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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旻的呼吸猛地一窒，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心脏。
特利不是在赞美他的情人们，他是在用这些女人的五官碎片，痛苦地、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拼凑着记忆深处那个无法磨灭的容颜。
那个被撕毁在照片上的、淡金色长发、晴空般眼眸的容颜——莉莉丝·冯·罗森塔尔。
“That’s forever……” 那便是永恒……
这哪里是给新欢的情诗？这分明是刻在灵魂墓碑上的、给逝去爱人的绝望挽歌。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悲怆瞬间攫住了代旻。
特利从未忘记莉莉丝，他娶米塔，或许是因为误以为莉莉丝己死，或许是在家族败落后的绝望妥协，或许只是沉沦中的一步错棋。
但他心底最深处，那个永恒的位置，从未被任何人真正占据。
“他……他记得……”
代旻的声音干涩嘶哑，捏着纸条的手指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萧然，我知道，在这里等我……”
他猛地抬头，看向一首如同影子般静立在书房阴影里的萧然，像是得到了默许，便匆匆跑了出去。
亚托莉，消失了……
代旻环顾了西周，亚托莉没有留下一丝足迹。
“系统，开启追踪。”
〖星能：灵魂追踪〗
〖己开启〗
…………
“你也只是一个想要得到他遗产的人罢了，从最开始就只是为了这笔不菲的财富你才跟了他。”
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面朝大海，海风将她的本应凌乱的发丝变得如丝如缕。
“你来了……亲爱的侦探先生……”
女人似乎注意后面的动静，面带着笑容说道。
“莉莉丝……”代旻沙哑的回答道。
“其实你不该来的，我己经准备好去『赎罪』了……”莉莉丝顿了一下，
“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春日祭玩家，代旻对吗？”
代旻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怎么知道的？”
“不小心突破了底层代码，这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莉莉丝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发抖了起来。
“谈正事吧，莉莉丝。”代旻知道，想要完成任务必须得过这一关。
“那你跟我说说，怎么发现是我的，或者为什么我会是亚托莉。”
“亚托莉……”代旻的声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之前你的手臂那道伤口，是你杀特利先生之前，和他拥抱过。
而你却不知道他衣服上会沾上史蒂夫·范的颜料。
你在与我们谈话的时候，似乎是不小心提出莉莉丝这号人物，这也是你的目的之一，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杀掉米塔·维多利亚夫人。
特利先生房间里有一张双人照，其实对比五官也可以知道，你和莉莉丝只是头发，肤色发生了改变，这也是能揭开你身世的的重要原因。”
“呵，这混蛋居然还保留着以前的照片吗？……”莉莉丝颤抖得更凶了。
“那你知道吗？特利先生不仅记得莉莉丝，而且爱的还是莉莉丝。
米塔，劳拉，樱花，艾米丽……她们都只是……只是他试图填补那个空洞的碎片。他拼凑她们，只因为他忘不了……忘不了莉莉丝。”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莉莉丝的心脏。
她猛地后退一步，发出一声闷响。
“不……不可能……他早就忘了我，甚至他到死才意识到亚托莉的身份。”
她终于挤出了声音，破碎、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泪水打湿了眼眶。
“他抛弃了莉莉丝……他娶了别人，他让莉莉丝像野狗一样流落街头……”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信仰崩塌、世界颠覆带来的极致混乱与痛苦。
“这是他那本最珍贵的书里面找到的线索。”
“无论是这张纸条，还是你们两人的双人照，甚至还有这个……”代旻掏出了一个金色发卡，印着代表浪漫的玫瑰花。
莉莉丝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金色的玫瑰发卡上，不禁的笑了一笑。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声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更深的绝望。
她看着代旻，看着这张埋葬了她爱情也见证了特利的金色玫瑰发卡，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那天……在大桥边……”
她的声音飘忽，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噩梦，
“雨很大……我躲在阴影里……看着他……”
莉莉丝似乎想起了那本《了不起的盖茨比》，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也许就像盖茨比……他追逐的绿光……从来不是黛西……只是一个幻影，一个他自己编织的、永远追不到的幻影……”
莉莉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再次置身于那个冰冷的雨夜。
“特利死的时候，那双眼睛在那一刻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巨大的……无法形容的……惊愕和……像是终于认命的……解脱？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
“然后……然后我扑了上去……”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自我厌恶的颤栗。
她抬起头，看向代旻，泪水己干，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我杀了他，也毁了我自己。
米塔是我杀的，她从来都只是想要特利的这次不菲的财产。”
“记得我……又如何？”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墓碑砸落，
“罗森塔尔的玫瑰园……早就化为焦土了……被战火烧的……被债务碾的……被他……亲手埋葬的……”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伤疤边缘扭曲增生的皮肉，仿佛在触摸一段同样被彻底焚毁的过去。
“爱也好，恨也罢……都烧干净了……”
莉莉丝抬起头，那双曾经如晴空般湛蓝的眼眸变得冰冷灰烬，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解脱，只有一片彻底死寂的空茫。
“该结束了，侦探先生。”她轻轻地说，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悸。
话音落下的瞬间，莉莉丝慢慢的往后退，她的笑得己经不符合常理，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决绝。
“莉莉丝！”代旻惊愕地大喊，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她。
莉莉丝嘴巴动了一下，似乎在述说一些东西。
『游戏角色莉莉丝触犯游戏规则』
『春日祭将抹除莉莉丝的灵魂』
『空间压缩』
莉莉丝的身影，如同断线的一面镜子一样，与周围构成了每一块的金色玻璃，她淡金色的长发在狂风中瞬间散开，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划出一道短暂而凄厉的弧线。
那身深色的女仆装，在冰冷的雨水中迅速被浸透，紧贴着她单薄的身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死了。
以一种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结束了她被爱恨彻底撕裂的一生。
凋零的蔷薇，最终在仇敌的血与自己的毁灭中，完成了最彻底的绽放与陨落。
在那里，虚空之中，一点极其微弱、却散发着纯粹冰冷与极致悲伤气息的幽蓝色光点，正从莉莉丝那残破的身体中析出。
雨声，仿佛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哀乐。
冰冷的雨，永无止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