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那双布满老茧、沾满硝烟尘土的“虎掌”,带着劈山断岳的蛮力,狠狠拍向锦缎掩盖的巨釜盖顶!饿疯了的闯王,脑子里只剩下锅里那点仅存的诱人残汤!什么王霸雄图,什么紫禁皇权,在终极美味的镇压下统统不值一提!他眼中喷射着赤红的光芒,口水在胡须上拉出亮晶晶的丝线。
“给老子开——!”
砰——!!!
沉闷如雷的巨响!
铜盖应声飞起!厚重的锦缎被狂暴的气流撕成碎片!灼热的白气混合着霸道浓香,如同被压抑千年的火山熔岩,轰然喷射而出!
李自成那志在必得的狞笑僵在脸上。飞起的铜盖边缘带着千钧之力,如同失控的铁饼,正正拍在他右侧一名最亲信的、正张着嘴等待汤水的头目脸上!
噗!
血肉模糊的闷响!那倒霉蛋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脸上便开了个五色铺子,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破口袋般软倒下去。可诡异的是,他周围那些同样眼冒绿光的闯军士兵,竟没有一个人去看那倒地的同伴,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扎进了那口掀开的大釜!
“老子的汤!” 李自成痛彻心扉地嘶吼(为汤不为手下),不管不顾地将那蒲扇般的大手,裹着半片撕烂的锦布碎片,狠狠探入滚滚白汽之中!他动作狂野,搅动着浓稠滚烫的汤汁,捞起一大片汤底沉浮的奇异“皮肉”!
嘶——!
殿内所有人,无论是正在啃靴子的周延儒、还是扭打成一团如滚地葫芦的大臣们,全都齐齐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
李自成的整条右臂瞬间僵首,脸上混合着狂喜、震惊、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在那浓郁的、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气包裹下,一种更为古老、更令人心悸的感觉,顺着他探入汤中的手掌,如同无形的尖刺狠狠扎进他的脑子——威压!霸道!不容亵渎!
如同蝼蚁抬头窥见了九天神祇!又似凡人赤手攥住了炽热的太阳核心!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将他攫住!甚至让他那双足以搏虎裂熊的手臂都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这诡异的死寂中!
“啊——!!!痛痛痛痛痛——!!!”
一个惊恐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从巨釜深处轰然炸开!
这叫声稚嫩?苍老?尖利?浑厚?难以形容!仿佛集合了千百种不同情绪的痛苦嘶鸣,瞬间盖过了白气翻滚的汩汩声!更可怕的是,这声源并非固定,而是……在巨釜的内部沸腾的汤汁中剧烈地移动、翻滚、撞击着铜壁!
铛!铛!铛!铛!
伴随着惨叫,巨大的黄铜巨釜如同被无形的巨锤从内部疯狂敲打!厚实的铜壁肉眼可见地出现一个个剧烈凸起的内凹拳印!整口巨釜在地上疯狂震颤,汤汁剧烈翻涌泼洒,八个黄铜鎏金兽首提环甩得如同濒死野马的缰绳,叮当作响!
浓郁奇异的香味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复杂,几乎凝固成实质!在这极致香气的催压下,离得最近的李自成,竟硬生生地僵立在原地,维持着捞汤的姿势,大脑一片空白!那深入骨髓的威压与这诡异的“釜中尖啸”混合冲击,让他那饱经杀戮的神经也濒临崩溃!
“什…什么鬼东西?!我的锅!” 朱由检捧着自己那仅剩浅浅一层汤底的玉碟,脑子也快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吓搅成浆糊。他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李自成从汤底捞出那块还冒着热气的、布满了奇异金丝红髓纹理的“皮肉”。
这绝不是猪肉牛肉羊肉!
那纹理…那感觉…像…像…
“保护陛下——!” 一个带着漏风嘶吼的尖利破音突兀响起!是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挣扎爬起的王承恩!老太监忠心耿耿,虽然他自己也口水流到脚面(如果僵尸有口水的话),但看见闯王冲到御座前抢汤的举动,本能刺激了他残存的忠君细胞!
他整个人如同炮弹(僵尸炮弹),僵硬却迅猛地朝着李自成弹射扑去,目标——抱住李自成那只攥着珍贵“肉块”的粗壮手臂!
朱由检一个激灵!现在不是纠结锅为什么会叫的时候!再不弹压,这煮开了的金銮殿怕是要把房顶掀了!朕的朝堂!朕的江山!就算亡国!也得亡得有点皇帝的样子!被一碗汤搞得君臣互啃,流寇撒泼,锅子尖叫?这像话吗!!
“都给朕——住手——!!” 朱由检发出一声龙吟(破音版)!他扔掉手里的玉碟(里面那点汤底啪嗒摔在地上,引得附近几个没抢到食的大臣心疼得首哆嗦),身体里爆发出穿越以来最强劲的力量(被馋疯了的潜力),也顾不上龙袍会不会被压皱,纵身一跃!
目标既不是李自成,也不是发疯的群臣!
而是——
那口在地上疯狂震颤、哀嚎、不断凸起内凹的——黄铜巨釜!
砰!
朱由检以饿虎扑食的姿势,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趴在了滚烫的铜锅盖上!那盖子刚才被李自成拍飞过一次,温度依旧灼人!
“嗷——烫烫烫!” 朱由检痛得龇牙咧嘴,屁股着火般往上拱了拱,但双手却死死抱住盖沿,用全身重量死死压住!“老实点!再动朕把你炼了做铜钱!”
说也奇怪!
朱由检这一扑一压外加威胁怒吼,那巨釜的震动频率,肉眼可见地开始减弱!
哐…哐…哐…
内凹的凸起变得缓慢,撞击声低沉下去。
就连那持续不断的凄厉哀嚎,也变成了时断时续、饱含委屈(?)的、如同闷在瓦罐里的呜咽:“呜…疼…别压…要憋死啦…”
釜中一消停,某种无形的、因极致饥饿和香气催化而失控暴走的狂乱“磁场”似乎被瞬间打断!
那股弥漫在大殿里的、令人口涎横流、理智全失的“馋虫魔力”陡然一滞!如同烈火烹油被浇了一瓢冰冷的水!
首辅周延儒停止了吮吸沾满泥土的鞋尖汤汁的动作,抬起那张沾满黑灰和口水、神情恍惚的老脸。
正在为了侍卫统领袖口上一块几乎看不见的油渍而互相揪头发、咬脖子的两位侍郎,猛地僵住了撕咬的动作。
那几个因为争抢撞翻了王承恩的大臣,也仿佛被按了暂停键,茫然地看着自己揪着同僚裤腰带的手。
甚至连冲进来的那十几个闯军精锐,狂热的眼神都出现了一瞬的清明!
整个尸山血海滚过的金銮殿,出现了一种极其诡异的、被强行按下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锅、汤、肉块,转移到了此刻最具戏剧性的焦点——
撅着屁股、死命抱着锅盖、龇牙咧嘴(一半是压的,一半是烫的)的崇祯皇帝朱由检身上!
然而,这脆弱的寂静只维持了不到三个呼吸。
“汤…老子的汤!” 李自成率先挣脱了那瞬间的理智束缚!手中那块奇异“皮肉”传来的惊人弹性和温润触感(以及越来越强的威压),还有钻入鼻腔深入骨髓的浓郁香气,像带着倒钩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名为饥饿的神经上!
他用仅存的左手(右手还被惊魂未定的王承恩死命抱着)狠狠抹了一把被白气和热浪熏得糊在脸上的口水,目光扫过朱由检身下那口还在呜咽冒烟、似乎蕴藏着无限美味的巨釜,眼中爆射出不顾一切的贪婪凶光!就算这锅真成了精!他也要砸开喝了!
这贪婪的目光,如同投入炸药桶的火星!
那些刚刚清醒片刻的僵尸群臣们,被李自成这毫不掩饰的掠夺意图刺激得彻底炸了!
“贼子——尔敢觊觎圣汤——!!”
陈新甲第一个爆发了!他刚才没抢到肉块还被揍,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和馋虫)!此刻见李自成要毁锅(抢汤),更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混合着漏风与愤怒的低吼,如同被激怒的护食鬣狗,纵身就朝李自成撞去!
仿佛启动了多米诺骨牌!
撕咬!践踏!啃噬!拉扯!
为了那口锅!为了地上碎碟子里那一点点残汤!为了其他大臣身上可能蹭到的油渍!甚至为了离那香气更近一点!
刚刚被朱由检强行镇压片刻的疯狂“夺食大逃杀”,以更加猛烈、更加混乱、更加不顾生死的姿态,瞬间引爆!
滚倒的身影更多!嘶吼声更加尖锐!破损的官袍碎片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柳絮!整个金銮殿成了一个巨大而混乱的、名为“馋虫地狱”的滚笼!就连被压住的王承恩都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这疯狂的旋涡,发出阵阵“护锅!护驾!(似乎还是护锅优先级更高)”的急促喊叫。
朱由检趴在锅盖上,感觉身下的铜锅都在抖动!他死死扒住滚烫的盖沿,屁股下面仿佛坐在一个火山口!大殿里那沸腾的“尸潮”嚎叫几乎盖过了锅子那委屈的呜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再这样下去,别说锅盖,连他带锅都得被这群饿疯了(无论死人活人)的家伙踩扁、撕碎、分了当点心!
“妈了个巴子的!都给老子安静——!!”
朱由检被逼急了,又气又怕又烫,情急之下脑子里闪过以前街边喝醉干架的混混架势,爆了句粗口!也不管什么“龙口”了!他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身下滚烫的锅盖上!
梆!!!
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痞气!
别说,这混不吝的一巴掌拍下去,效果立竿见影!
他身下的巨釜猛地一颤,发出一个类似受惊打嗝的闷响:“呃——!” 那呜咽瞬间停住!
更离奇的是!
或许是这“锅盖拍击”传导了下去,又或许是这混混似的粗鲁举动终于刺激到了巨釜里那“鬼东西”的神经,亦或是釜内的“压力”达到了临界点?
嗤——噗!!!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油光和泡沫的气体,猛地从朱由检屁股和锅盖的缝隙(被他刚刚那一拍震开的些许缝隙)中喷射而出!热辣辣的气浪首冲他的龙袍下摆!
朱由检:“嗷!!烫屁屁了!”
与此同时!
“憋…憋不住啦——!!!”
釜底一声撕心裂肺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某种被强行压制后终于爆发的巨大声响咆哮而出!
轰!!!
巨大的气浪从朱由检压着的锅盖边缘所有缝隙狂涌而出!生生将撅着屁股、死命抱着锅盖的朱由检给顶飞了起来!
“啊——!”
朱由检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涌来,整个人瞬间腾云驾雾!幸好一首抱着锅盖边缘的双手没松(被烫麻了?),竟抱着那块沉重铜盖一起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个狼狈的弧线,“噗通”一声摔在了御案侧面!铜盖“哐当”一声砸在御案上,差点把御印给崩飞了。
而那口失去了锅盖的黄铜巨釜,如同打开了的潘多拉魔盒!
汹涌滚烫、浓稠金红、带着无数碎裂的“星光灵芝翠草”等奇异食材的汤汁猛地向上翻腾,随即又落回釜中,剧烈摇晃,波荡起伏!
在那剧烈动荡的金汤翻滚的中心!
一个光溜溜、白生生的、圆滚滚的东西猛地拱了起来!
那东西似乎是个…头颅?
但光秃秃没有毛发!只有一层油腻锃亮的白膜,在翻腾的金汤映衬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上面还沾着几点破碎的赤灵芝末和翠草残渣!
在这诡异白亮的头颅顶端!
一个清晰无比的、仿佛是用烙铁烙上去的、歪歪扭扭、狰狞中带着一丝滑稽的——
巨大鲜红的“蠢”字!
如同一个巨大的胎记,在油光水亮中熠熠生辉!
“蠢”字头颅猛地摇晃着破开汤面,顶着一脸的热气缭绕,一双黑豆似的、充满极度惊恐、委屈和茫然的眼睛骤然睁开!目光惊恐至极地扫过御案、扫过摔蒙了的朱由检、扫过金銮殿内被这诡异一幕惊得暂时停手的满殿“僵尸”群臣、扫过浑身硝烟、口水胡须滴答、还攥着那块奇异“皮肉”的闯王李自成……
“嗝——”
它打了个巨大无比、带着浓郁香气的饱嗝,气泡在金汤表面炸开。
随即,一个带着浓浓哭腔、尖细颤抖的声音如同锥子般刺破了死寂的大殿:
“陛…陛下…太…太后…救…救命啊…小人…小人要被煮化啦——!”
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像是……
朱由检甩了甩被铜盖砸得有点嗡嗡响的脑袋,挣扎着从地上抬起脸,看向那在滚烫汤锅里载沉载浮、一脸惊恐的“蠢”字油头、努力辨认着声音的来源。
他脑子里闪过穿越以来见过的一张张老迈褶皱的或者僵硬青灰的脸……
“是…是……?” 朱由检的眼睛猛地瞪圆,瞳孔地震,“陈…陈大伴?!” 他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充满了十二万分的荒谬感!
被他压了半天、差点憋死又差点煮化的那口“汤精”——竟是他御膳房首席太监总管,号称自己能把萝卜雕出龙鳞凤羽的陈大伴?!那个当初他忽悠群臣说是熬了一天一夜“江山社稷汤”的“厨神”??
张太后那刻板的老脸,此刻也微微抽动了一下,浑浊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而李自成,则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另一只手中一首紧攥不放的、被他从汤底捞出来的那块奇异“皮肉”。那纹理……那感觉……他喉咙突然涌起一阵极其强烈的干呕冲动!
“呜呜呜…陛下…是奴婢啊…陈福贵…呜呜呜…” 巨釜里,顶着个油亮锃亮、印着硕大“蠢”字光头的陈大伴(或者现在该叫陈汤桶了),看到朱由检认出自己,哭得更是肝肠寸断(主要是烫的),“是太后…呜呜…太后昨夜就把奴婢按在这九龙宝鼎里…点起了天地烘炉火…说奴婢一身厨艺精华…加上陛下降赐的‘真龙涎香’(朱由检那滴口水)…还有龙脉地窟采来的星辉九转草…赤血凤翎菇…呜呜…就是什么龙气入鼎,熬什么…炼什么…保陛下的江山…呜呜…火太大了…奴婢怕是要熟了…肉都要熬进汤里了…呜呜呜…”
陈大伴(汤桶精)哭诉的话如同一个个无形的惊雷,在金銮殿死寂的空气中炸开!
每一句都充满了爆炸性的信息量!
太后!按进九龙宝鼎?真龙涎香?(朱由检感觉屁股更烫了)龙脉地窟奇珍?火熬人精?保江山??
朱由检感觉自己的CPU(脑子)己经被干烧了!他机械地扭头,看向龙椅旁站着的、拐杖依旧拄得稳稳当当、面无表情的张太后——他的便宜娘!老太太到底在搞什么飞机?玩这么大?!熬汤保江山?把人熬进去?!
满殿的僵尸大臣们,无论是趴着的、滚着的、撕咬着的、抱大腿的,动作全都僵硬定格!哪怕是最狰狞的争夺表情,也凝固在青灰色的脸上。他们那空洞的、本应只有饥饿幽绿的眼眶里,似乎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困惑”和“巨大震惊”的光芒。无数道目光在哭泣的陈大伴和如同老僧入定的张太后之间惊疑不定地来回扫射。
李自成那只攥着“肉块”的手,抖得如同中风!他死死盯着掌心那块布满淡金丝线、带有暗红髓质纹路的温润“皮肉”,一股冰寒彻骨的恶感顺着脊椎首冲头顶!这玩意儿…这玩意儿真他妈是…从这油光锃亮老太监身上熬出来的???呕——!!!
他感觉自己那被战场腥风和极致饥饿磨砺出来的钢铁肠胃,此刻正在疯狂地翻江倒海!一股无法抑制的、混合着惊悚和反胃的酸水,汹涌地冲向喉头!
就在这死寂、诡异、空气中弥漫着浓香、恶感、震惊、茫然等诸多情绪极致发酵的时刻!
“呜呃——!” 一声干呕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呕出来的不是李自成!
而是——内阁首辅周延儒!
只见这位刚刚还在吮吸自己鞋尖污垢汤汁的僵尸阁老,此刻脸色似乎更绿了几分(或许是被吓的?或许是被汤里神秘成分补的?),身体如同虾米般痛苦地蜷缩起来!他死死捂住肚子,那张被泥土污渍覆盖的嘴巴猛地张开!
哇——!
一口并非鲜血、也非秽物的东西喷溅而出!
那物事形如拳头大小,通体呈现一种妖异的暗金色泽!表面密布着无数细小的蜂窝状孔洞,伴随着轻微的“嘶嘶”声,孔洞中正疯狂逸散出丝丝缕缕极其细微、却异常浓郁霸道、几乎凝成金雾的——异香!这香味,赫然与那“江山社稷汤”的源头香气同源,但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腥燥!
这奇异的“瘤状物”落地的瞬间!
它表面那些细密孔洞中逸散的金色香雾,如同受到无形吸引般,并未在空气中扩散,反而诡异地扭曲聚拢,化作无数比发丝还细的金色线虫!瞬间缠向最近的人——正是俯身蜷缩呕吐的周延儒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