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祭的日子终于到了。
白天的陈家坳难得有了几分喧嚣。村中央的空地上架起了篝火堆,杀猪宰羊,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和烤肉的油腻气味。村民们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粗俗的划拳声、喧闹的嬉笑声此起彼伏。男人们大多喝得面红耳赤,女人们则忙碌地穿梭其间,脸上带着麻木的顺从。童心冷眼旁观着这原始而愚昧的狂欢,心中只有冰冷的嘲讽和杀意。这就是囚禁她母亲、烧死她母亲的凶手们在庆祝!
她悄悄留意着祠堂的方向。果然,看守换成了一个佝偻着背、满身酒气的老鳏夫陈瘸子,他拄着根木棍,靠在祠堂门廊的柱子上打盹,脚边放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
夜幕降临,篝火燃起,狂欢达到高潮。陈锋被几个喝高了的村汉拉着灌酒,童心则端着一碗掺了高度劣质烧刀子的“敬神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腼腆的笑容,走向祠堂门口打盹的陈瘸子。
“三叔公,”童心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天晚了,喝碗热酒暖暖身子吧?守夜辛苦。”
陈瘸子迷迷糊糊睁开浑浊的老眼,看到是童心和一碗香气西溢的酒,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哎哟,是心丫头啊…懂事!比你那…咳…懂事!”他接过碗,贪婪地嗅了嗅,咕咚咕咚几口就灌了下去,浑浊的酒液顺着花白的胡子流下。很快,那点劣酒混合着童心提前下好的强效迷药发挥了作用,陈瘸子头一歪,靠着柱子滑倒在地,鼾声如雷,人事不省。
童心眼中寒光一闪,迅速从他腰间摸出一串沉甸甸的、造型古朴的铜钥匙。钥匙入手冰凉,带着一种不祥的触感。
她快步回到篝火旁,陈锋正被灌得晕头转向。她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锋,祠堂那边好像有动静!三叔公醉倒了,钥匙掉地上了!我们快去看看!机会难得!”
陈锋虽然有些醉意,但听到祠堂有动静,又看到童心手中那串钥匙,酒顿时醒了大半。祠堂的诡异和神秘,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点点头,两人趁着众人酒酣耳热之际,迅速脱离喧嚣的人群,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鬼影,悄无声息地潜向村尾那座孤寂阴森的祠堂。
祠堂巨大的铜锁在钥匙插入的瞬间,发出“咔哒”一声沉闷的机括响动,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童心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那两扇沉重如墓门的木门。
“吱——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撕裂了夜的宁静,一股远比门外更加阴冷、更加浓烈的腐朽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香灰和某种动物脂肪燃烧后的焦糊味,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将两人淹没!
祠堂内部异常高大空旷,却并不供奉任何祖宗牌位。惨淡的月光从几扇狭小的高窗透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块冰冷的、扭曲的光斑,勉强照亮了中央区域。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祠堂最深处、神坛之上供奉的那尊巨大的雕像!
它通体漆黑,不知是何种石材雕琢而成,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雕像的形态极其诡异狰狞,完全不似任何己知的神佛。它有着类人的躯干,却生着三颗扭曲的头颅,每一颗头颅的表情都痛苦而怨毒。六条粗壮的手臂以各种违反人体工学的姿态伸展着,有的高举着扭曲的刑具,有的紧握着挣扎的人形,还有的掌心向上,仿佛在无声地索求着什么。雕像的眼睛部位镶嵌着两枚鸽卵大小、暗红色的宝石,在幽暗中闪烁着妖异而冰冷的光泽,如同深渊巨兽的瞳孔,正冷冷地俯视着闯入者。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威压,正从那雕像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充斥了整个祠堂空间。
而在神坛下方,正对着雕像的,是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着的——黑色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