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消毒水气味第一次让苏清雪感到窒息。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疼,耳边嗡嗡作响,全是那些碎片般炸裂的议论。
“苏医生…那个陈默…真的是他?”
“天啊,电视里那个…‘默爷’?黑龙会的新龙头?以前那个在咱们医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小混混?”
“他…他是不是还追过苏医生来着?清雪,你可得离远点啊!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新闻里说,雄爷…还有他那些手下,全完了…就在昨晚!血流成河啊!都是这个陈默干的!”
同事们压低的惊呼,路人手机上不断刷新的本地新闻头条推送,还有电视屏幕上那张被刻意放大的、带着几分模糊却让她瞬间手脚冰凉的照片——那眼神,她认得。不是过去那个陈默怯懦躲闪的目光,而是更深沉、更锐利、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照片旁边是触目惊心的标题:“昨夜血洗黑龙大厦!‘默爷’陈默强势登顶,本市地下格局剧变!”
苏清雪猛地关上医生休息室的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是要挣脱束缚。她紧紧攥着胸前的白大褂,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是他…真的是他!那个在垃圾堆旁醒来,眼神变得陌生又锐利的陈默;那个在她被小混混纠缠时突然出现,像一道沉默闪电般击溃对方的男人;那个会在深夜她下急诊时,远远地、固执地守在路灯昏暗光晕里的身影…原来,他一步步走上的,是这样一条沾满血腥、通向黑暗权力巅峰的不归路!
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是恐惧吗?对那个新闻里描述的、掌控着庞大黑暗帝国的“默爷”的天然恐惧。是失望吗?对她心中那个或许还存在过的、本性不该如此沉沦的陈默的深深失望。还是…一种更尖锐的、被欺骗的痛楚?他看着她时,那些偶尔流露出的复杂眼神,那些笨拙的关心,是否都只是枭雄一时兴起的伪装?她不过是他庞大棋盘上一枚无足轻重、甚至可能是用来粉饰伪装的棋子?
她不敢再想下去。混乱的情绪像冰冷的潮水,几乎将她淹没。她猛地站起身,冲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用刺骨的冷水一遍遍冲洗自己的脸,试图浇灭心头的灼烧感。抬起头,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眼圈泛红,眼神里充满了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迷茫和脆弱。
“远离他…必须远离他…”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低语,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外科医生的冷静和理智在巨大的情感冲击下摇摇欲坠,只剩下趋利避害的本能。她甚至不敢去想,那些被他“清理”掉的人里面,是否也有像赵西那样,曾在她眼前鲜活存在过的人?沾着血的钱和权,是她从小被教导的、最深的道德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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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顶级的私人医院顶层,VIP专属楼层。
这里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只有昂贵的香氛和绝对的安静。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景色,车流如织,霓虹初上,尽收眼底。这里是权力和财富才能抵达的高度,也是最好的疗养屏障。
陈默靠在宽大舒适的病床上,赤裸的上半身缠绕着干净的绷带,几处较深的伤口在纱布下隐隐透出血色。昨夜黑龙大厦的血战,凶险程度远超预期。雄爷困兽犹斗,最后的反扑异常疯狂。饶是以陈默融合了兵王意识的强悍身体和战斗本能,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肋骨裂了两根,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后背还被爆炸的碎片划开了几道口子。
疼痛是真实的,但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勋章,一种掌控感的确立。病房里没有外人,只有王猛带着两个绝对心腹守在门口。王猛自己脸上也挂了彩,胳膊吊着,但眼神里的兴奋和敬畏比伤势更明显。
“默爷,医生说了,您这伤得静养,千万不能乱动。”王猛小心翼翼地提醒,声音里满是关切。
陈默没说话,只是微微抬了下没受伤的右手,示意知道了。他的目光落在床头的平板上,上面正无声地播放着本地新闻台的画面。主持人一脸凝重地分析着昨夜“大规模黑帮火并”对城市治安的影响,警方发言人的画面一闪而过,措辞谨慎,强调“案件正在全力侦办中,己取得重大进展”。
“进展?”陈默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所谓的进展,不过是清扫战场时,他“精心”留下的一些指向雄爷累累罪行的、无关大局的小证据。足够给公众一个交代,也足以让警方结案的压力减轻大半。至于更深的水?他们暂时还摸不到,也不敢轻易去摸。
“清理干净了?”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战斗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冰冷。
“您放心,默爷。”王猛立刻挺首腰板,压低声音,“所有首尾都处理干净了。雄爷和他那几个死忠的心腹…绝无后患。大厦里重要的东西,按照您的吩咐,该拿的都拿了,该毁的都毁了。‘暗影’那边…暂时还没动静。”
“嗯。”陈默应了一声,目光从平板上移开,投向窗外繁华的夜景。登顶的快感是短暂的,权力背后是无尽的算计和新的威胁。“暗影议会”的阴影始终盘踞在心头,比雄爷更危险,更隐蔽。还有那个神秘的“博士”…他取代了雄爷,也意味着正式进入了“暗影”的视线,成了棋盘上更显眼的一颗棋子。是成为新的白手套,还是…被清除?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气质精悍的年轻人快步走进来,在王猛耳边低语了几句。王猛脸色微微一变,看向陈默。
“默爷…苏医生…她知道了。新闻铺天盖地…医院那边…她情绪好像…很低落。”王猛斟酌着措辞,小心地汇报。他清楚苏清雪在陈默心中的分量有多特殊。
陈默的眼神瞬间凝滞了一下。窗外的霓虹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却没有丝毫温度。他沉默了几秒,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备车。”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默爷!您的伤…”王猛急了。
“我说,备车。”陈默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让王猛瞬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掀开被子,动作牵动了伤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他拒绝护士的搀扶,自己拿过旁边一件质地柔软的黑色衬衫,缓慢而坚定地穿上,遮住了满身的绷带和伤痕。每一个扣纽扣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却透着一股钢铁般的意志。
王猛不敢再劝,立刻示意手下准备。他知道,这位新晋的地下主宰,一旦决定了什么,就绝无更改的可能。尤其是在关于那个叫苏清雪的女医生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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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彻底笼罩了城市。急诊科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苏清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如常,专注地处理着手头最后几个病人的病历,指尖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她只想快点结束,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环境。
“苏医生,外面…有人找。”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探头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说不出的复杂神色,声音压得极低。
苏清雪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了上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手指微微颤抖地拨开百叶帘的一条缝隙。
医院大楼下,昏黄的路灯光晕边缘,静静地停着三辆通体漆黑的豪华轿车,如同蛰伏的巨兽。车旁站着几个身着黑色西装、身形彪悍的男人,沉默得像冰冷的雕塑。他们散发出的无形气场,让周围的路人都下意识地绕开走,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而在这片真空的中心,靠近车头的位置,站着一个身影。
是陈默。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身形挺拔,却明显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夜风吹拂着他额前几缕略显凌乱的黑发,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切割出冷硬的线条。他没有刻意张扬,甚至微微低着头,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所有的目光,也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正是这种低调却强大的存在感,比任何嚣张跋扈的姿态更让苏清雪感到恐惧。这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可以随意呵斥的落魄混混了。这是“默爷”,一个手上沾满鲜血、掌控着庞大黑暗势力的男人。
她猛地放下百叶帘,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喉咙。他来了!他为什么来?是炫耀?是威胁?还是…别的什么?混乱的思绪在她脑中炸开,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远离他!必须立刻远离他!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回座位,手忙脚乱地抓起自己的包和外套,只想从后门逃走。然而,刚推开办公室的门,王猛那高大沉默的身影,就像一堵墙,无声无息地挡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苏医生,”王猛的声音很恭敬,甚至微微欠身,但那份恭敬背后是不容抗拒的强硬,“默爷在楼下等您。他…伤得不轻。”
“让开!”苏清雪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拔高,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尖利,“我不认识什么默爷!我要回家!”
王猛纹丝不动,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固执。“苏医生,请您别为难我。默爷只是想见您一面,说几句话。您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没人能改变。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这种时候?”苏清雪惨然一笑,眼中噙满了屈辱和绝望的泪水,“是指他刚刚杀完人,踩着尸体登上王座的时候吗?还是指他需要我这个‘旧识’来粉饰太平、装点门面的时候?我不需要知道!我也不想成为你们那个世界的一部分!让开!”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刺耳,引来了远处几个护士和病人的侧目。王猛眉头微皱,但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只是微微侧身,做出了一个更强硬的“请”的手势,指向电梯的方向。
退路被彻底堵死。冰冷的现实像一盆冷水浇在苏清雪头上。她环顾西周,那些匆匆避开的目光,让她明白,在这个男人的意志面前,她所谓的反抗和逃离是多么苍白无力。她只是一个医生,一个普通人。
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看着王猛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下喉头的哽咽。
“好…我…我去见他。”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认命般的破碎感。她挺首了背脊,像走上刑场一样,一步一步,走向那部通往楼下深渊的电梯。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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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无声滑开。
医院大楼外,清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晚秋的萧瑟。苏清雪僵硬地走出门口,脚步沉重。那几辆黑色的轿车和沉默的保镖,在夜色中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
陈默就站在几步之外。他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西目相对。
苏清雪清晰地看到了他苍白憔悴的脸色,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难以掩饰的疲惫,也看到了他衬衫领口下隐约透出的白色绷带边缘。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无声地诉说着昨夜战斗的惨烈。
然而,这些虚弱和伤痕,此刻在她眼中,非但没有激起丝毫同情,反而更加清晰地印证了新闻里那些血淋淋的描述。这个男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踩着尸骨登上了王座。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意味着另一个生命的终结。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手脚冰凉。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充满了戒备、疏离,还有一丝深藏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惶。
她的动作很细微,但那后退的半步,那瞬间竖起的心防,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了陈默的眼底深处。他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痛楚?是预料之中的失望?还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他向前走了一步,动作因为伤处的牵绊而略显滞涩,但目标明确地靠近她。
“别过来!”苏清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应激般的尖锐,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她再次后退,脊背几乎要撞到冰冷的医院玻璃门。“陈默…不,‘默爷’…你到底想干什么?炫耀你的胜利?还是来看看我这个‘旧识’有没有被你的‘丰功伟绩’吓破胆?”
她的话语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讽刺和抗拒。
陈默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排斥,看着她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却只化为一声低沉沙哑的叹息。
他沉默了几秒,那沉默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得苏清雪几乎喘不过气。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紧锁的眉头。
“清雪…”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仿佛从胸腔深处摩擦出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甚至有些笨拙的艰涩。这个称呼,他喊得无比陌生,却又似乎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我…没想吓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那双总是冷静自持、握着手术刀稳定无比的手,此刻正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眼底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暗流。
“我知道,你看到了新闻。那些…是真的。”他没有回避,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坦然地承认了那些血腥的事实。“这条路,从我被丢进垃圾堆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么被人踩死,要么踩着别人爬上来。我没得选。”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石块,砸在苏清雪心上。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如此平静地谈论着杀戮和权力,仿佛在谈论天气。恐惧之外,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没得选?”她几乎要冷笑出声,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所以杀人就是你的选择?用鲜血铺路就是你的选择?陈默,你让我感到…害怕!还有…恶心!”最后两个字,她用尽了力气,带着一种决绝的厌恶。
陈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似乎又白了一分。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因为那两个字——恶心。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他猛地抬手,烦躁地一把扯开了衬衫领口最上面的那颗纽扣,动作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暴戾气息,露出了脖颈下更清晰的绷带边缘。这个动作让他牵扯到了伤处,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王猛和几个保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却又不敢上前。
苏清雪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和瞬间爆发出的戾气吓得心脏骤停,脸色惨白如纸,几乎要转身逃跑。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恐惧即将达到顶点的瞬间,陈默的动作却停住了。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强行压下了那阵剧痛和翻涌的暴戾。他缓缓放下手,眼神复杂地看向苏清雪,那里面翻涌的痛苦、挣扎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清晰得让苏清雪心头一悸。
“我知道…这条路很脏。”他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沉重,“我知道,我手上沾的血,这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他向前又迈了一小步,距离苏清雪更近了。他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混合着男性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霸道地侵占了她的呼吸。
“但是,清雪…”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惊惶失措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近乎卑微的祈求。“你不一样。”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沉重的鼓点敲在苏清雪的心上:
“你是干净的。你是我…在这个烂泥潭里,唯一能看到的光。”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重的词语,最终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把你拖进黑暗。包括我自己。”
“你只需要…站在那里。”他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入灵魂,“让我…能看见你。就够了。”
说完这近乎剖白的话,他不再看她瞬间怔住、满是震惊和茫然的脸,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因为疼痛而有些踉跄。
“王猛!”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命令。
“默爷!”王猛立刻上前,恭敬地拉开中间那辆轿车的车门。
陈默没有回头,也没有丝毫停留,弯下腰,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和硝烟味,决然地钻进了那象征着黑暗权势的车厢。车门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几辆黑色的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启动,迅速融入城市的车流,消失在霓虹闪烁的夜幕深处。
医院门口,只剩下苏清雪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夜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他那句沉重如誓言的话语——“你是干净的…你是我唯一能看到的光…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把你拖进黑暗…你只需要站在那里…让我能看见你…”
冰冷坚硬、沾满血腥的黑道教父…
霸道强势、不容置疑的宣告…
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卑微祈求…
极致的矛盾在他身上交织、碰撞,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漩涡,将苏清雪彻底卷了进去。
恐惧,依旧如影随形。
厌恶,并未完全消散。
但此刻,一种更加汹涌、更加混乱的情绪在她心中疯狂翻腾,彻底冲垮了她之前想要“远离”的决心。那是一种被强行烙印上“特殊”标签的悸动,一种被黑暗中的猛兽视为唯一救赎的战栗,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被如此强烈占有欲所触动的隐秘波澜。
她呆呆地看着车辆消失的方向,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
靠近?
还是远离?
理智的警钟在疯狂嘶鸣,警告她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可心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个男人带着血腥味的宣告中,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如同夜色中一座迷惘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