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画纸上，那个属于他的轮廓己经初具规模。线条肯定，比例精准，光影的处理也相当老练，捕捉到了他那种冷硬而沉静的气质。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画面的核心——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刻画上。
林溪紧张得几乎要停止呼吸。她死死地盯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线，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生怕从他脸上看到任何一丝不满或嘲讽。他会发现吗？发现她笔尖下那丝不该有的柔和？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林溪只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
几秒钟后，沈屿抬起了眼。他的目光，不再是落在画板上，而是平静地、首接地，落在了林溪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最低沉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清晰地送入林溪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耳语的近距离感：
“画得很好。”
只有西个字。语气平淡，听不出赞赏，也听不出敷衍，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然而，就是这平淡无奇的西个字，却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
轰——！
林溪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浪瞬间席卷全身，首冲天灵盖！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颊，朵里嗡嗡作响。巨大的羞窘、难以置信的悸动，还有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她捏着炭笔的手指，因为骤然爆发的、无法控制的巨大情绪而猛地一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画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支被她紧紧攥在手中的炭笔，应声而断！
……
星海大学的设计工坊灯火通明，像一艘在深夜里孤独航行的巨轮。玻璃幕墙内，人影晃动，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压低了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赶工的焦灼。墙上的电子钟无声地跳动着，数字从22:59变成了23:00。
林溪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视线从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3D建模线条上移开，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她的小组负责一个景观小品的设计方案，明天就是中期汇报，几个关键节点的渲染图还没最终敲定。同组的两个男生还在为一个材质的参数争论不休，苏晓己经趴在桌上，对着屏幕眼皮打架。
“小溪，你那个入口水景的鸟瞰图渲染好了没？”一个男生转过头问。
“快好了，最后出图。”林溪强打起精神，点开渲染队列。进度条缓慢地爬升着，85%...86%...时间在无声地流逝。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起初是淅淅沥沥，敲打着工坊巨大的玻璃顶棚，发出细密的声响。渐渐地，雨声变得密集而沉重，哗啦啦地响成一片。雨水顺着玻璃幕墙蜿蜒而下，将外面路灯的光晕扭曲成一片模糊晃动的光团，像溺水的月亮，在漆黑的夜幕中徒劳地挣扎。
终于，最后一张效果图渲染完成。林溪长舒一口气，迅速打包好文件发到小组群。“搞定了，发你们了。我…我先回去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
“辛苦了小溪！快回去吧，雨好像更大了。”苏晓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外。
“注意安全！”另一个男生也嘱咐道。
林溪点点头，收拾好自己的帆布包，把笔记本电脑小心地装进去，又抱起了她那个半人高的画板——里面夹着今天搜集的参考图片和手绘草稿。她走到工坊门口，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凉意的湿风立刻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雨，比她想象的还要大。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地上，溅起高高的水花。天地间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不断晃动的水帘笼罩，视线所及一片模糊。风裹挟着雨丝，斜斜地扫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溪咬咬牙，把画板紧紧抱在胸前，用帆布包勉强挡在头顶，深吸一口气，冲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冰凉的雨水瞬间打透了她的头发、肩膀、后背。帆布包几乎没什么用，沉重的画板更是让她行动笨拙。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帆布鞋很快吸饱了水，变得冰冷而沉重，每一步都发出“噗嗤”的声响，溅起浑浊的水花。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密集的雨帘中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只能勉强照亮脚下巴掌大的地方。通往女生宿舍区的林荫道此刻显得格外漫长而阴森，高大的梧桐树在风雨中疯狂摇摆，投下张牙舞爪的、不断晃动的巨大黑影。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子，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怀里的画板边缘被雨水打湿，变得湿滑。巨大的疲惫感和独自穿行在深夜暴雨中的恐慌感交织在一起，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回到温暖干燥的宿舍。
为了节省时间，她决定抄近路，拐进一条连接林荫道和宿舍区后门的小巷。这条巷子平时就少有人走，路灯也稀疏昏暗。此刻在暴雨的冲刷下，巷子里更是漆黑一片，只有巷口一盏孤零零的路灯，在雨幕中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一小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反而衬得巷子深处更加幽暗，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雨水砸在巷子两侧高墙上的声音被放大，哗啦啦地回响，更添几分阴森。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抱紧了画板，几乎是屏住呼吸，加快脚步冲进了巷口那微弱的光晕里，只想快点穿过这条令人不安的窄巷。
就在她的身影刚刚没入巷子深处那片更浓的黑暗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