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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凛办公室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间秘书区那些竭力压抑却依旧尖锐的视线彻底隔绝。沈砚书几乎是脱力地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方才在陆凛面前强撑出的那点镇定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虚软。空气里还残留着陆凛身上那种冷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极具压迫感的Alpha信息素，丝丝缕缕，霸道地钻进他的鼻腔。
他用力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眩晕感。后背的冷汗浸透了羊绒衫，冰凉地贴着皮肤。刚才那短短几十分钟，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在陆凛那种洞穿一切的目光审视下，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暴露？不，他暂时安全了。至少，那本预算案和一杯恰到好处的黑咖啡，暂时堵住了陆凛最首接的疑虑。
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向角落那张为他临时安置的办公桌。桌面上空空荡荡，只有那台闪烁着待机灯光的电脑，像一个沉默的监视者。他拉开椅子坐下，冰凉的金属椅背硌着脊骨，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递咖啡时，与陆凛指尖短暂相触那一下，如同静电贯穿般的麻意。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点真实的痛楚驱散心底不合时宜的悸动和……恐惧。
是的，恐惧。对陆凛本人，更是对陆凛背后那个庞大、精密、足以将他碾碎十次的陆氏帝国。他就像一颗被强行嵌入精密仪器的砂砾，格格不入，随时可能引发毁灭性的连锁反应。
办公室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陆凛那边偶尔传来的翻动文件的沙沙声，和窗外未曾停歇的、敲打着玻璃的沉闷雨声。时间在压抑中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一道冰冷的声音穿透寂静，砸了过来：
“沈砚书。”
沈砚书身体一僵，条件反射般迅速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在厚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惊惶地看向声音来源。
陆凛依旧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甚至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将一份文件随意地丢在桌角。“送去给财务部周燃总监。他办公室在十七楼东区。” 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情绪，纯粹的公事公办。
“是，陆总。” 沈砚书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快步走过去，拿起那份沉甸甸的文件。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张边缘，才勉强找回一点实感。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向门口，开门，关门。隔绝了陆凛视线的瞬间，他才敢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走廊里空调温度打得极低，冷风一激，让他打了个寒噤。
总裁办所在的顶层，空旷得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音。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天花板上冰冷的筒灯光芒，也映出他此刻苍白、单薄、如同惊弓之鸟的身影。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些格子间里射出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探究和轻蔑，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他裸露的后颈皮肤上。
他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然而，通往专用电梯的必经之路上，一道窈窕的身影带着一股特意浓郁的、甜腻的香水味，不偏不倚地挡在了前方。
是林薇。首席秘书的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漠然。
“沈助理。”林薇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附近几个竖着耳朵的人听清，“陆总让你去财务部？”
沈砚书脚步顿住，捏紧了手中的文件：“是，林秘书。”
“哦？”林薇微微挑眉，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他苍白的脸和过于朴素的衣着，“财务部周总监的脾气，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些。陆总的东西，他可挑剔得很。”她语气平淡，却字字都像是裹着冰碴的提醒，提醒他身份的僭越和即将面对的刁难。“十七楼东区，走廊尽头，门牌最大的那间。别走错了地方，耽误了陆总的事。”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警告。
“谢谢林秘书提醒。”沈砚书的声音更轻了，他微微侧身，想从她旁边绕过去。
林薇却在他擦身而过的瞬间，似乎是无意地抬了下手肘。动作幅度很小，却精准地撞在了沈砚书捏着文件的手腕上。
“啪嗒！”
文件夹脱手飞出，重重摔在光洁冰冷的地面上。里面的纸张如同被惊扰的白鸽，哗啦一下散落开来，铺了一地。
“哎呀！”林薇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身体却纹丝未动，“真是不好意思，沈助理，没撞疼你吧？你看我这毛手毛脚的。” 她嘴上说着抱歉，眼神却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砚书，没有丝毫要弯腰帮忙的意思。
周围几道视线瞬间变得更加灼热，带着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意味。窃窃私语如同细小的毒蛇，在空气里游走。
沈砚书僵在原地。手腕被撞到的地方传来一阵钝痛，但更尖锐的是一种被当众羞辱的难堪，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在心口。血液一下子涌上脸颊，又迅速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冰冷。他看着地上散乱的文件，每一页都代表着陆凛的指令，此刻却像垃圾一样铺陈在所有人面前，嘲笑着他的狼狈。
他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没有去看林薇那张虚伪的笑脸，也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他只是默默地、迅速地蹲下身，手指带着细微却明显的颤抖，一张一张，用力地将散落的纸张拢起，叠好。动作尽可能快，尽可能稳，却依旧无法完全掩饰指尖的僵硬和那份深入骨髓的难堪。
重新将文件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唯一的盾牌，他挺首了背脊，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快步走向电梯间。按下下行键的手指，冰得没有一丝温度。
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绝了顶层那些冰冷的目光和低语。狭小的金属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沈砚书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仰起头，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眼底翻涌的酸涩。他不能在这里崩溃，绝不能。
十七楼，财务部的地盘。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和保镖特有的、冰冷又紧绷的气息。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标识着“总监办公室”的实木门，如同猛兽的巢穴入口，散发着无形的压力。
沈砚书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指节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三下。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突兀。
里面没有回应。
他停顿了几秒，又加重力道，再敲了三下。
依旧是一片死寂。
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要再敲第三次时，门内隐约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啧”，紧接着是椅子腿划过地面的刺耳声响。几秒钟后，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一股浓烈而极具攻击性的威士忌酒香混合着雪茄的辛辣气息扑面而来，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瞬间将沈砚书包裹。那是属于Alpha的信息素，强大、傲慢、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掌控欲和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浪潮，狠狠拍打在他脆弱的感官屏障上。
沈砚书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抱着文件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指节深深陷入纸页边缘，留下清晰的凹痕。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才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干呕硬生生压了回去。只有剧烈起伏的胸口和瞬间蒙上一层生理性水雾、显得更加湿漉漉的眼睛，泄露了他此刻承受的巨大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