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坐在斑驳的躺椅上,椅子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极了他心里那些破碎的念头。
他盯着窗外摇晃的竹叶,脑中的想法也是左晃右晃。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骂娘,可偏偏砸中了自己。
封建社会就像一台破了洞的筛子,表面上装模作样地筛着道理,实际上全是漏的。律法?在某些人眼里,那不过是墙上褪色的标语,风吹一吹就掉渣儿。
他扯松了领口,今日穿了两层内衣,实在燥人。
冯炀必须得死,还得精心设计的讽刺剧。不能让他像块烂西瓜似的“啪”地摔碎,得让他像被蛀空的老树,在众人的目光里,一点一点、慢悠悠地腐烂。
这人活着,就像鞋底沾了坨甩不掉的烂泥,每走一步,都把恶心往心里踩实一分,他才刚刚在这个世界活出一点滋味,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成为他追求新生的绊脚石。
“沐姐,冯司马府上何处?”
沐风抬手指向云雾缭绕处,黛眉微蹙道:“此人痴迷修道,将宅邸筑于砚山腹底。山下有深潭,潭边立着座青瓦庄园,冯府朱门便隐在那片槐树林后。”
秦渊沉思,脑海中骤然蹦出一本《风水详解》,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书中知识像棉花糖一样融化在身体里面。
这不对劲,这冯司马不是修道么,按沐风刚才的描述,他住的地方是大凶之地。
砚山呈龙蛇蜿蜒之态,本应藏风聚气,可那深潭却坏了格局。水在风水里主财运和生机,此潭水色发绿、深不见底,属死水之象,主财运阻塞,生机断绝,常做困煞之解,也可做镇魂之用,这种地方最适合建的就是义庄。
况且这水潭位置也不对劲,其位置恰在宅邸前方,形成“前有幽渊”的格局,易招阴邪之气。
这修的是哪一门的道法,真够邪性的。
“阿闵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杀了这个冯炀。”秦渊漫不经心的说道。
“杀了简单,事后麻烦登门,如有左相做靠山,莫氏的家主也不愿意找这个麻烦。”
“这左相权势滔天?”
“他乃是先帝亲封的顾命大臣,要说他手中的权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早年间,他便在先帝面前力荐,称三皇子,哦也就是当今圣上,德行出众,兼备贤能,颇具守成治国之才。后来,先帝果真册立当今圣上为太子。
当时,诸位皇子为了这太子之位争得不可开交,朝堂上下一片混乱。关键时刻,左相挺身而出,首言木己成舟,劝诫众人莫再纷争。也就真奇了,经他这么一说,诸位皇子真的渐渐安静下来,个个乖巧,在那之后再也没折腾过,有人说,当今圣上得以顺利登基,左相当居首功。
我们家主曾说,这左相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仔细琢磨,因为每句话背后都代表着无数势力和派系的牵扯,实在不可小觑。”
秦渊点了点头道:“如此听着,这左相和摄政王也没什么分别。”
沐风微笑道:“阿闵可别混为一谈,当今圣上登基时己然三十有五,正是能独当一面的年纪,先帝爷早有准备,长安周遭三十六卫的虎符,牢牢攥在圣人手里。底下臣子再怎么翻云覆雨,没了兵权,也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跳弹不得。”
“沐姐,咱俩出去一趟,阿山看家。”
墨迹将阿山的脸抹的跟小花猫似的,她抬头嗯了一声道:“少爷,回来可否给我带个胡饼和一份炙羊肉。”
“好。”
秦渊带着沐风来到沈园东北角,可惜没有看到那个老乞丐,看到的是个年轻的小乞丐。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轻搁在陶碗里,声线温敛:“敢问小兄弟,原先在此处的老丈去了何处?”
少年惊惶抬眼,脏污的脸上泛起怯意:“我并不知晓。三日前初来此地时,这角落本就空无一人。见此处避风,又常有好心人施舍些残羹冷饭,便在此落脚了。”
秦渊心想,难道真的是因为上次沈役首的事情挪地方了?
年轻乞丐拿起碎银,赶忙揣在怀里,像是生怕秦渊反悔,他磕了个头道:“多谢公子赏。”
“你真的不知道?”
“哎,既然得了公子赏赐,自然是知无不尽,但奈何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年轻乞丐苦笑道。
秦浩似笑非笑道:“你说话不带俚语,也是文绉绉的。”
年轻乞丐蓦地一怔,忙解释道:“公子一看就是文人雅士,我肯定不能把讨食的那一套拿出来污您的耳目,我们这一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
他言语稍顿,问道:“公子今天来是做什么的?”
“有些事情想跟老乞丐打探一下。”秦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年轻乞丐会意一笑,污脏的手指朝东边一指,说道:“公子如若要打探消息,可前往明月桥洞下方,有个拿着短杆的樵夫,见面说渡河,而后给十两银即可,他知道的话就会把银子收在怀里,不知道的话就会将银子退给您,不过您问的时候可得慎重,阿猫阿狗这种问题也是十两银。”
“有我想要的么?”
“小人不知,也是听年长的乞丐口口相传,并未见过真伪,小人也没有什么问题值十两银。”
秦渊心满意足的离开,沐风在一旁皱眉问道:“老乞丐是什么人?”
“原先沈园这边有个老乞丐,号称百事通,问什么都知道,身上有点道行。”
沐风不解道:“真要是这么神,他又怎么会做这个乞丐?我猜着,大概不是什么正经路子。”
秦渊微笑道:“沐姐,有白天,就一定有黑夜,任何一个城市都有黑白两面,我们生活在阳光下,对阴暗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总有些游荡在城市中的孤魂野鬼,蛇虫鼠蚁他们能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要想了解,必定先接触,如果要打探消息,他们该是最灵通的一帮人。”
“有点道理。”沐风瞥了眼熙熙攘攘的闹市,说道:“这些人手段不少,你可得小心接触。”
“我明白沐姐,咱们遇山开洞,遇水搭桥,先解决当下的难题再说,其他的事情有分寸的去做,守住本心即可,他们是何身份与我们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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