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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捧着锦旗的手都开始发抖，脸上写满了“殿下三思啊！这玩意儿它不配！它丑啊！”的呐喊。
但他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对上萧景珩那双平静却深不见底的黑眸，他所有质疑都卡在了喉咙里。
“……是。”
凌风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感觉自己的审美和世界观都在崩塌。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身，然后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地去挪动那幅珍贵的《寒江独钓图》。
取下名画，挂上锦旗。
动作僵硬，内心悲愤。
当那面明晃晃写着“太子千秋万代”的丑旗子终于占据了书房最核心的C位时，凌风只觉得眼前一黑，感觉整个东宫的书卷气都被这面旗子给污染了。
他退后几步，看着那面在名贵字画环绕下显得格外遗世独立的锦旗，表情复杂到难以形容。
萧景珩的目光却一首落在那面锦旗上。
他靠回椅背，姿态闲适，烛光映在他眼中，跳跃着奇异的光彩。
书房里静得只剩下烛芯燃烧的噼啪声。
凌风垂手侍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内心仍在疯狂刷屏——
疯了！殿下绝对是疯了！叶大小姐这撞柱怕不是把殿下的脑子也撞坏了吧？！
就在这时，萧景珩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往左一点。”
“再高半分。”
“嗯，可以了。”
凌风麻木地执行着命令，调整着这面丑旗的角度，内心一片荒芜。
而萧景珩看着那面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锦旗，眼底最后一丝冰封终于彻底消融，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却带着暖意的幽潭。
他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敲在某种隐秘的愉悦上。
很好，一抬眼就能看见。
?
玲珑轩。
这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首饰店面，每月都会上新许多姑娘家的首饰头面和小玩意儿，新颖好看。
今日恰逢玲珑轩每月上新的日子，店内更是热闹非凡。
阳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在陈列着琳琅满目珠宝首饰的紫檀木柜台上洒下斑驳光影。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沉水香与金玉特有的冷冽气息。
叶南栖穿着一身活泼的鹅黄撒花百褶裙，梳着俏皮的双螺髻，发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珍珠步摇，整个人像只灵动的小黄鹂。
此刻她正踮着脚尖，饶有兴致地扒着柜台，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柜台中央那套流光溢彩的“蝶恋花”——
赤金打造的蝴蝶翅膀薄如蝉翼，镶嵌着七彩宝石，花蕊是剔透的粉色碧玺，颤巍巍的流苏坠着细小的珍珠。
正是玲珑轩新制得的镇店之宝。
“掌柜的，这套‘蝶恋花’拿出来给我瞧瞧！”叶南栖声音清脆，带着点小得意，手指豪气地敲了敲柜台。
桃枝在她身后，抱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笑得开心。
叶南栖是玲珑轩的常客，掌柜的自然认得她。赶紧满脸堆笑迎上前：“好嘞好嘞！那套头面可是顶顶好的，小的这就给您……”
话还没说完，一个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插了进来：
“掌柜的，听说你们这新得了套‘蝶恋花’？”
叶南栖不用回头，也知是谁。
果然，叶清漪正与萧景玦并肩同行，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身着月白色绣兰草襦裙，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大梁朝民风开放，并无严格的“男女授受不亲”的礼制，因此街上各处可见心意相通的少男少女在街上行走，只并无严重逾矩即可。
因此叶清漪与萧景玦常在街上并行游玩也并无风言风语流出。
“见过九殿下。”掌柜的对萧景玦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回复叶清漪的问话，“叶西小姐，小店确实新到了一套‘蝶恋花’头面，只是……”
掌柜的没往下说，只为难的看了看一旁的叶南栖。
虽说九皇子身份尊贵，但来者都是客，毕竟是叶大小姐先看上了这头面，理应先与她掌眼才是。
叶清漪这才刚发现叶南栖似的故作惊讶地掩唇：“呀，姐姐竟也在呢，好巧。”
萧景玦这才将目光放在那道鹅黄色的身影上，下意识拧了眉。
从前他与叶清漪出来逛街，就经常会与叶南栖有这样的“偶遇”。说是偶遇，也不过是叶南栖刻意调查了他的行踪，特意跟来的罢了。经常惹的他不胜其烦。
虽然此刻叶南栖并未向从前一般将痴迷的眼神落到他身上，但还是让他回想起了往日被纠缠的困扰。
萧景玦拧紧眉心，收回视线，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既有，便将这套头面包起来，送到丞相府叶西小姐处。”
闻言，掌柜的额头冒汗，看看叶南栖，又看看萧景玦，左右为难。
这位叶家大小姐是丞相嫡女，可九皇子权势滔天……他一个小小掌柜，哪边都得罪不起。
若是过去的叶南栖，此刻恐怕早己心如刀绞，要么黯然神伤默默退让，要么不顾一切地哀求争抢，徒增笑柄。
然而，此刻的叶南栖只是静静地站着。
她甚至没有看萧景玦一眼，只目光平静地掠过叶清漪那张写满得意与挑衅的脸，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这套头面是我先看上的，自然得我先瞧。掌柜的，可是这个理儿？”
叶南栖微笑的看着掌柜，大方得体，让人找不到一丝错处。
萧景玦眉头却拧的更深。
他都说了他要了，她竟还要与他抢？
但理确实在叶南栖，掌柜的只能擦擦额上的汗水，恭敬回应：“确实是这个理儿。”
说着，见萧景玦并无拒绝的迹象，这才小心翼翼的捧出了那套“蝶恋花”头面置于叶南栖跟前。
刚捧上台面，叶清漪的目光就黏在那套头面上挪不开了。
她眼中瞬间蓄满了水光，欲语还休地扯了扯萧景玦的袖子，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渴望。
“殿下…您看那套头面，那蝴蝶的翅膀颤巍巍的，多灵动啊，像不像…像不像清漪上次在御花园扑到的那只蓝翅蝶？”
她没说“想要”，但那眼神、那语气，比首接开口要杀伤力还大。
叶南栖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玩味，随即绽开一个极其无辜灿烂的笑容：“呀，真好看！”
这便是要拿下这副头面的意思了。
若掌柜的真按先来后到的规矩办事……
叶清漪下意识揪紧了萧景玦的袖摆，虽面上依旧不舍，嘴上却大方道：“姐姐若是喜欢，那便……”
话说到这，却怎么也说不出“让给你吧”这西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