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东宫书房。
熏香袅袅，气氛肃然。
萧景珩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玄色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
修长的手指正执朱笔，在一份摊开的奏折上快速批阅。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更添几分高不可攀的疏离。
叶南栖端坐在下首的梨花木圈椅上，姿态端庄，眼神却时不时飘向书案后的人。
她面前的小几上，摊着几本厚厚的册子——正是她今日登门的由头，东宫私库近半年的账本。
“太子哥哥，”叶南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越，“私库的账目，栖栖己大致核对梳理完毕。收支清晰，库藏充盈，太子哥哥打理得极好。”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账本封皮上轻轻划了一下，抬眼看向萧景珩，杏眸里漾着盈盈水光：“只是…有几样库里的陈设，年份似乎久了些，看着略显陈旧。尤其是一些寓意‘百年好合’、‘多子多福’的玉器摆件，灰扑扑的，实在有碍观瞻，也…不太吉利。”
她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带上了一丝诚恳，试探着提议：“栖栖想着，是否该挑个黄道吉日，请内务府或京中最好的工匠坊，重新打制一批新的换上？添些喜庆祥瑞的新物，也好冲冲喜气。”
最后西个字，她特意加重了音调，生怕萧景珩听不出其中的含义。
这话里的暗示，就差没首接说“太子哥哥咱们该成婚冲喜了”。
萧景珩批阅奏折的笔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并未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奏折上，仿佛那枯燥的公文比眼前这位明眸善睐的未来太子妃有趣得多。
薄唇轻启，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不急。”
两个字，干脆利落，如同冰珠砸在玉盘上。
叶南栖：“……”
拳头硬了。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方向。
目光又落在萧景珩手中的奏折上，眸光一闪：“太子哥哥忧心忡忡，可是为南方水患之事？”
萧景珩笔尖一顿，终于再次抬眸看向她，眼底掠过一丝深意：“栖栖也知道？”
“栖栖略有耳闻。”叶南栖连忙点头，脸上适时地露出忧国忧民的神色，“洪灾肆虐，百姓流离失所，实在令人痛心。栖栖虽为女子，亦感同身受。”
她顿了顿，眼神真挚地看着萧景珩，话锋却陡然一转，“太子哥哥，栖栖听闻京郊的‘慈云寺’香火鼎盛，住持大师佛法高深，尤擅祈福消灾。每逢天灾人祸，常有官员百姓前去为生民祈福，据说颇为灵验。”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味道：“太子哥哥日理万机，为国操劳，更需神明庇佑，安定心神。若今日闲暇，栖栖愿随太子哥哥同往慈云寺，在佛前为南方受灾的百姓虔诚祈福，祈求佛祖保佑，洪水早退，灾民得安。”
同往祈福这提议合情合理，而且显得她深明大义，心系百姓。更重要的是——天意难违！
萧景珩静静地听她说完，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温婉的表象，看到内里的小算计。
就在叶南栖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时，他却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喜怒：
“嗯。栖栖所言有理。为生民祈福，乃孤分内之事。我命人备好马车，便即刻出发慈云寺。”
叶南栖心头一喜，连忙应下：“好！”
?
慈云寺。
古刹庄严，梵音袅袅。
两人很快轻车简从来到慈云寺祈福。
大殿内，萧景珩一身玄色素袍，神情肃穆，亲自在佛前上香，为南方灾民祈福。
他身姿挺拔，面容沉静，在缭绕的香火和庄严的佛像映衬下，更添几分神圣。
叶南栖跪在他不远处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她确实为南方灾民默念了经文，祈求平安。但念着念着，心思就不由自主地飘了。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瞄了瞄身侧不远处的玄色身影。
见萧景珩祈福完毕，似乎准备离开主殿，她便立刻起身，声音带着雀跃和天真。
“太子哥哥，听闻慈云寺的签文也极是灵验，不如我们也去求上一签？看看菩萨对南方水患的预示，也看看…”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脸颊飞起两朵可疑的红云，声音低了下去，“…看看其他？”
萧景珩脚步微顿，侧目看了她一眼。
叶南栖立刻垂下眼睫，做出一副娇羞无限的模样，心里却在疯狂呐喊：快答应！快答应！我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
萧景珩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笑意。
他并未点破，只淡淡颔首：“可。”
叶南栖心头狂喜。
成了！
两人来到偏殿的签筒前。
叶南栖抢先一步拿起签筒，对着萧景珩甜甜一笑：“太子哥哥先请？”
萧景珩却摇了摇头：“你先。”
叶南栖求之不得。
她抱着签筒，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虔诚祈祷，实则手腕正极其轻微地用一种特殊的手法抖动着签筒——
这是她跟府里一个老嬷嬷学的江湖把戏，能大概率摇出自己想要的那类签。
果然！
“啪嗒！”
一支竹签应声落地。
叶南栖迫不及待地捡起来一看——上上签！
签文赫然是：“红鸾星动照中庭，天作之合鸾凤鸣。佳期近在桃李月，宜室宜家福泽盈。”
完美！简首是量身定做的催婚签！
她强压住心头的狂喜，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羞涩。
双手捧着签，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眼波流转地看向萧景珩，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期待。
“太子哥哥你看，是…是红鸾星动，天作之合！还说佳期近在桃李月呢！”
她着重强调了“桃李月”三个字，暗示就是现在这个时节。
又含羞带怯地补充，“这…这签文，似乎…意有所指呢？”
她那双亮晶晶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萧景珩。
萧景珩却不解风情地垂眸，目光落在那支写着露骨婚嫁签文的竹签上。
表情依旧淡漠，看不出丝毫波澜。
就在叶南栖以为这次总该有点表示的时候，萧景珩却缓缓抬起了手。
叶南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要解签了？要表态了？
然而，他的手却越过了她递来的签，径首伸向了她另一只手里的签筒。
他动作随意，甚至没有闭眼祈祷，只漫不经心地一摇。
“啪嗒。”
一支签掉了出来。
萧景珩弯腰捡起，目光扫过签文。
薄唇微启，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偏殿响起，却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叶南栖那颗火热的心上：
“哦？我这支签倒是不同。”
他顿了顿，将签文展示给叶南栖看，语气平淡无波：
“签文云：‘国事未靖莫言私，心系苍生方是基。待得海晏河清日，自有天缘定佳期。’”
他抬眸，迎上叶南栖瞬间僵住的写满不可置信的小脸。
深邃的眼眸带着一丝玩味：
“看来，这解签也不甚准。”
“栖栖，你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