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后山槐树”西字,我顿时像被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村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奶奶的神色,见奶奶脸上并无明显波澜,这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来,是想恳请英阿婆您前去帮忙入殓。”
“近日家中正逢喜事,撞上丧事终究不吉利,你们还是另请他人吧。”
奶奶的话,无疑是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然而,村长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再也耐不住性子,焦急地说道:“英阿婆,这事除了您,真的没人能帮我了。您也清楚,这方圆十几里,处理这类事情,您是行家,除了您,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找谁啊!”
“你爱找谁找谁去,今日这活儿,我确实没法接。”奶奶依旧不为所动,主意己定。
谁料,村长竟“扑通”一声,突然跪在了奶奶面前,近乎哀求道:“好姐姐,咱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看在这份交情上,您就跟我走一趟吧!那人死得实在太蹊跷,您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村长这突如其来的一跪,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要知道,他在这村里当了几十年的村长,德高望重,平日里最是在乎尊严和面子。
如今却为了这事,甘愿向奶奶下跪,可见此事必定棘手至极。
奶奶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
“奶奶,您为什么要答应他呀?”我不禁皱起眉头,满心疑惑。
“欢儿,我身为这十里八乡唯一的殓婆,有些事是我推脱不掉的职责。”奶奶的态度坚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固执。
别看奶奶如今上了年纪,可有时候,还真是个倔强的小老太婆。
我拗不过奶奶,又实在放心不下,只好提出与她一同前去。
毕竟之前李兴和村长这二人可没少给我们使绊子,害得我们够惨,不得不防。
绝不能让奶奶独自涉险,好在奶奶并没有拒绝。
于是,我和顾辞以及张玄陵,便陪着奶奶,在村长的带领下,一同往后山的槐树下走去。
远远地,便瞧见后山那棵大槐树下,聚集了不少村民。
他们正七嘴八舌,神色惊恐地相互议论着什么,嘈杂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让一让,都让一让,村长和英阿婆回来啦。”李兴费力地拨开人群,好不容易疏通出一条路来。
待来到槐树下,我才看清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暮色如血,肆意地浸染着天际,青灰色的云絮在树冠间翻涌奔腾,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
那棵百年老槐树,虬结的枝桠上垂着红绸,一具身着繁复古代婚服的男尸,正悬在半空,在风中轻轻摇晃,宛如一个诡异的提线木偶。
朱红的喜服上,金线绣就的并蒂莲己被血渍深深浸透,暗褐色的污痕顺着衣摆缓缓滴落,在地上洇出一幅幅诡异的图案,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神秘符号。
那本该属于女子的婚服,此刻穿在男子身上,更添几分说不出的怪异与惊悚。
尸体的脖颈处,麻绳深深勒入,浮肿的面庞呈现出可怖的青紫色,半睁的瞳孔浑浊无光。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嘴角竟挂着一抹凝固的诡异笑意。
暗红的喜帕从他肩头滑落,露出脑后几缕被扯断的黑发,上面还沾着细碎的树皮,死者生前应该经历过一番痛苦挣扎。
两只绣着鸳鸯的红缎鞋,悬在离地三寸之处,随着夜风的吹拂,偶尔碰撞在一起,发出空洞而沉闷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间,显得格外突兀。
老槐树粗糙的树皮上,几道新鲜的抓痕蜿蜒而下,混着暗红的血痂。
这里,正是我几次遇见那厉鬼的地方,而树上吊死的尸体,我竟也并不陌生。
仔细一看,竟是村长唯一的儿子。
我偷偷瞥了一眼村长的神情,只见他满脸的痛心疾首,却又在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悲痛,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妇人痛苦的嚎哭声,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划破了这压抑的氛围。
循声望去,正是村长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