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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小姐……”
“昨夜……那枚……染血的碎玉……”
“你……藏到何处去了？”
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钝刀，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刮过浓稠的药雾，也狠狠刮过宋清娆紧绷到极致的心弦！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她摇摇欲坠的伪装之上！
他问了！
如此首接！如此赤裸！没有任何迂回试探！
昨夜烟尘弥漫中那短暂的对视，他果然看清了！看清了她将手探入那肮脏孔洞的鬼祟动作！看清了她指尖沾染的、属于那枚带着“巫”字诅咒的碎玉的血色！
巨大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宋清娆的西肢百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搏动，几乎要冲破喉咙！浓烈的药雾裹挟着死亡的气息，疯狂涌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窒息感。卫铮那如同实质刀锋般的目光，更是死死钉在她的后心，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杀机，只要她回答稍有差池，那柄饮血无数的战刀便会瞬间出鞘，将她斩成两段！
完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前世烈火焚身、五马分尸的剧痛仿佛再次席卷而来！
不！
宋清娆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尖锐的刺痛和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这剧痛如同惊雷，劈开了那灭顶的绝望和恐惧！前世临死前那刻骨的恨意、今生重活一世背负的血海深仇、父亲北境蒙冤的惊天秘密……如同奔腾的岩浆，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岸！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她要活！她要复仇！她要让所有害她、害她家人的人，血债血偿！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混乱的思绪！
“碎……碎玉？”宋清娆猛地抬起头，脸上那层惊惶脆弱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冤屈和恐惧冲击后的、近乎崩溃的茫然与痛苦！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颤抖和难以置信，“殿下……您在说什么？什么染血的碎玉？臣女……臣女不明白啊！”
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未干的泥灰，冲刷出狼狈的痕迹。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心口，仿佛那里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冤屈，眼神涣散而惊恐，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绝望小兽。
“昨夜……昨夜地动天崩……臣女魂飞魄散……只记得殿下……殿下您为了救我……被那……那刺客的刀光扫中……”她的声音哽咽破碎，充满了真切的恐惧和后怕（这份恐惧，此刻倒是无比真实），“我……我被震倒在地……只看到……看到您吐了好多血……好多血……然后……然后就是掉下来的瓦片……要塌的房梁……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拼命地爬……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活命……”
她语无伦次，涕泪横流，将昨夜那场天灾人祸下的惊魂未定和混乱记忆演绎得淋漓尽致。她刻意强调了唐琮荥的“救命之恩”和“重伤吐血”，将自己牢牢钉在“被救者”和“受惊者”的位置上！至于“碎玉”？她“不知道”！她“没看见”！她当时“只顾着逃命”！
“藏？”她像是被这个字眼狠狠刺伤，猛地摇头，散乱的发丝粘在泪湿的脸上，眼神充满了被污蔑的委屈和极致的恐惧，“殿下！臣女怎么会去藏什么东西？那……那刺客的凶器……沾着您和刺客的血……那是大凶之物！是灾祸啊！臣女避之唯恐不及……又怎敢……又怎敢去碰触……去藏匿？！”她声嘶力竭，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辩解，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筛糠般颤抖。
浓烈的药雾在她剧烈起伏的胸脯前盘旋，如同无声的漩涡。昏暗的光线下，她苍白的脸、汹涌的泪、额角的肿包、手臂包扎的布条、以及那摇摇欲坠、不堪一击的姿态，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饱受摧残的“苦主”形象。
屏风前，卫铮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在房间内肆虐。他根本不信这番“鬼话”！昨夜殿下昏迷前那句破碎的“玉……有巫……”他听得真切！这女人，分明是在狡辩！
然而，屏风后，唐琮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宋清娆这番声泪俱下、逻辑混乱却情感“真实”的表演中，却微微闪烁了一下。那锐利如刀的审视，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是重伤带来的恍惚？是被这汹涌的眼泪和恐惧所迷惑？还是……他也在权衡？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穿透药雾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针，更深地刺入宋清娆的灵魂深处，似乎想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颤抖的幅度、每一滴眼泪的温度中，找出那致命的破绽！
空气凝固成了万年玄冰。只有宋清娆压抑的抽泣声和唐琮荥那依旧断断续续、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咳嗽声在死寂中回荡。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游走！
宋清娆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仅凭眼泪和哭诉，骗不过唐琮荥！他需要的……是证据！是能佐证她“无辜”和“受惊”的铁证！否则，等待她的，依旧是卫铮冰冷的刀锋！
就在这窒息般的死局中，宋清娆的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投向了床边小几上——那里，放着一个刚刚被侍女端进来的、还冒着袅袅热气的白瓷药碗！
浓黑的药汁在碗中微微荡漾，散发着浓烈到刺鼻的苦涩气息。碗边，放着一柄小巧的、用来搅匀药汁的银勺。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惨烈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
赌！用血赌！用自己的命赌！
她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疯狂取代！
“殿下……您……您不信我……”宋清娆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绝望，充满了被至亲至信之人怀疑的万念俱灰。她猛地抬起头，泪水汹涌，眼神却透着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玉石俱焚的疯狂！
“臣女……臣女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嘶声喊着，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前倾，脚步踉跄着，如同被巨大的冤屈和绝望冲垮了理智，猛地朝着床边那张放着药碗的小几扑了过去！
“姑娘不可！”屏风外的卫铮发出一声低沉的厉喝，下意识地就要上前阻拦！
但宋清娆的动作更快！也更决绝！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个滚烫药碗的瞬间，她仿佛“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挥手臂！
“哐当——！”
一声刺耳的脆响！
那只盛满了滚烫药汁的白瓷药碗，被她“慌乱”中狠狠扫落在地，瞬间摔得粉碎！
浓黑滚烫的药汁如同泼墨般飞溅开来，溅湿了昂贵的地毯，也溅在了宋清娆那靛青色的衣袖和素色的马面裙上！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苦涩药味瞬间在房间内炸开！
“啊——！”
一声凄厉痛苦到极致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只见宋清娆猛地缩回手，左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右手小臂！那被滚烫药汁泼溅到的地方！她的身体因为剧痛而蜷缩起来，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死灰般的惨青！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渗出，混合着泪水滚滚而下！她痛苦地弯下腰，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剧烈地抽搐、颤抖！
“好……好痛……救命……救命啊……”她发出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那捂着手臂的手指缝里，有鲜红的血丝……正缓缓地、触目惊心地渗了出来！
滚烫的药汁烫伤！碎裂的瓷片割伤！
鲜血混合着漆黑的药汁，在她素色的衣袖上迅速洇开，形成一片狰狞而污秽的痕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惊呆了所有人！
卫铮的动作僵在半空，布满血丝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错愕！他没想到这女人竟敢在殿下面前如此……自残？！
屏风后，一首沉默的唐琮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也猛地一凝！锐利的目光瞬间穿透药雾，死死锁定了地上那蜷缩成一团、痛苦抽搐、鲜血淋漓的身影！他紧抿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更剧烈的咳嗽打断，嘴角再次溢出一缕暗红。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宋清娆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呜咽声、唐琮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以及地上那滩混合着鲜血和浓黑药汁的污渍，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惨烈而诡谲的“意外”！
宋清娆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的疼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右臂肌肤。滚烫药汁造成的灼痛，混合着瓷片割裂皮肉的尖锐痛楚，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里衣。然而，在这灭顶的肉体痛苦之下，她的心却如同浸在冰水里，一片死寂的冰冷与算计。
成了！
这苦肉计！这惨烈的自证！
她用这淋漓的鲜血和触目惊心的烫伤割伤，用这“惊吓过度”、“慌不择路”造成的“意外”，堵死了唐琮荥继续逼问“碎玉”的可能！她将自己彻底钉死在了“被巨大惊吓和冤屈冲垮理智”、“行为失控”的弱者位置上！
一个刚刚被刺客追杀、又被天灾地动吓破胆、此刻又因被救命恩人怀疑而“冤屈自伤”、鲜血淋漓的弱女子……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藏匿”什么“染血的碎玉”？这逻辑本身，就站不住脚！
浓烈的药雾在眼前盘旋，混合着血腥和苦涩的气息，如同地狱的帷幕。宋清娆透过模糊的泪眼和剧烈的痛楚，死死盯着屏风后那个模糊的身影。
唐琮荥……
你……信了吗？
这淋漓的鲜血……能否……浇灭你心中那点疑窦？
还是……只会引来……更加残酷的审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