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姜糖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辛辣的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宋清娆骨髓里渗出的寒意。暖阁后院那惊魂一幕,粗使丫鬟秋菊那双写满惊恐的眼睛,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藏匿血玉带来的短暂喘息,己被这活生生的、随时可能引爆的隐患彻底碾碎。
“姑娘,那丫鬟……秋菊,她会不会……”青黛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眼神惊恐地瞥向窗外。清辉阁外,宋福布下的守卫如同沉默的鬼影,火把的光晕在窗纸上投下扭曲跳动的影子,将这座精美的阁楼映衬得如同森严牢狱。
宋清娆放下瓷碗,指尖冰凉。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沉沉地扫过紧闭的房门和窗户,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木料,看到外面那些豺狼虎豹窥伺的眼睛。手臂上被秋菊抓挠出的伤痕,在单薄中衣的摩擦下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方才的险象环生。
“慌什么。”她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却像磐石般砸在两名丫鬟惶恐的心上,“看见了又如何?她若想活命,此刻只会比她更怕。”
话虽如此,宋清娆的心却如同浸在冰水里。秋菊的恐惧是真实的,但恐惧能维持多久?宋福的手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威逼、利诱、构陷……他有一万种方法撬开一个底层丫鬟的嘴。一旦秋菊顶不住压力,将她夜探暖阁、形迹鬼祟之事吐露出来,那么藏匿血玉的行为,就坐实了“销毁罪证”、“心怀叵测”的罪名!届时,不仅她宋清娆死无葬身之地,连累的将是整个清辉阁的人,甚至……会成为宋福攀咬她远在边疆父母的绝佳把柄!
前世烈火焚身、五马分尸的剧痛仿佛再次袭来,父母兄长惨死的景象在眼前翻涌。宋清娆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将这隐患掐灭在萌芽!**
“白芷,”宋清娆抬眸,眼底是淬了冰的寒光,“去,把梳妆台最底层那个不起眼的乌木小匣子取来。”
白芷不敢多问,连忙照办。那是一个极其普通、甚至有些陈旧的匣子,毫不起眼。宋清娆接过,指尖在匣子底部某个隐蔽的卡扣处轻轻一按,“咔哒”一声轻响,匣子底部竟弹出一个夹层,里面赫然躺着一枚小巧玲珑、通体莹白的羊脂玉平安扣,下面压着两张薄薄的纸片。
“青黛,”宋清娆拿起那枚触手温润的平安扣,“天亮之后,你想办法避开守卫的视线,尤其是宋福留下的暗哨,悄悄去一趟府里最西北角那个堆放杂物的跨院。找一个叫‘柳婆子’的粗使婆子,就说……”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音,“就说‘海棠花开了,旧主念着故人,送枚压惊的小玩意儿,望故人安好’。然后,将这平安扣给她。”
青黛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姑娘的意图——**收买!** 那柳婆子,定是姑娘暗中埋下的钉子!她重重点头,将平安扣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生的希望。
“告诉她,”宋清娆的目光转向夹层里那两张纸片,眼神锐利如刀锋,“秋菊,暖阁后院粗使丫鬟,胆小怕事,家住西市槐树胡同第三户,家中有一老娘,一个瘸腿的哥哥,靠糊灯笼过活。让柳婆子务必‘照看好’秋菊,也‘照看好’她的家人。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残酷的意味,“先保她家人平安,再‘提醒’她,祸从口出的道理。”
那两张纸片,一张记录着秋菊极其详细的家庭背景和弱点,另一张则是柳婆子的联络方式和过往把柄——这是宋清娆重生后,利用前世记忆和祖母留给她的部分人手,不动声色编织的情报网一角。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恩威并施,拿捏住秋菊最在乎的软肋,才能最大限度地封住她的嘴!
“是!奴婢定办妥当!”青黛只觉得手中的平安扣重逾千斤,却也燃起了斗志。姑娘并非全无准备!
“至于你,白芷,”宋清娆看向另一个忠仆,“守好门户,无论谁问,咬死我在安睡。另外,将我那件被茶水污了的素锦披风找出来,仔细‘清洗’干净,特别是袖口内侧。”她眼中闪过一丝冷芒,“那里,沾了不该沾的东西。”
白芷立刻明白,姑娘指的是与秋菊搏斗时,可能沾染上的泥土草屑甚至血迹!这是要毁灭最后一点可能指向暖阁后院的物证!
布置完这一切,宋清娆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身体如同散了架,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暖阁的血玉暂时安全,秋菊的隐患暂时压制,但这只是将爆发的危机延后。清辉阁的囚笼依旧坚固,宋福的疑心绝不会因她此刻的“安睡”而打消。六皇子唐琮荥的生死,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首接关系到她能否破局!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透出一丝令人窒息的灰白。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笃笃笃……”
一阵刻意放轻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敲门声,骤然打破了清辉阁死水般的寂静。
白芷和青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宋清娆猛地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锐利,哪有半分睡意?
来了!
门外传来宋福那刻意放缓、却依旧透着一股阴冷的声音:“大姑娘?老奴宋福。六殿下那边……太医诊治了一夜,刚传了话出来,说是……情形稳住了些。殿下昏沉中似乎念着什么,卫铮卫大人忧心如焚,想请大姑娘移步暖阁一趟,看殿下是否有什么紧要的话想对大姑娘说?”
借口!冠冕堂皇的借口!
宋福这只老狐狸!他不敢在六皇子生死未卜时强行搜查清辉阁,便想借着六皇子“想见她”的名头,将她引出这座被重兵看守的堡垒!一旦她离开清辉阁,踏入暖阁的范围,就等于落入了宋福和卫铮的双重掌控!届时,无论是搜身,还是“意外”发现什么,都易如反掌!
白芷和青黛脸色惨白,求助地看向宋清娆。
宋清娆唇角却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宋福的试探,在她意料之中。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的女子,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唇瓣毫无血色,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燃烧着冰与火交织的决绝。
“更衣。”她声音平静无波。
“姑娘!”白芷惊呼,满眼不赞同。
“福管家不是说了吗?六殿下想见我。”宋清娆拿起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散乱的长发,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优雅,“于情于理,我这位‘惊吓过度’的苦主,也该去探望一下因‘救我’而重伤昏迷的皇子殿下,不是吗?”
她刻意加重了“惊吓过度”和“救我”几个字。既然要演,那就演到底!宋福想把她引出清辉阁?好,她就去!不仅要光明正大地去,还要以最虚弱、最无辜、最需要被“保护”的姿态去!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宋清娆,才是昨夜那场“意外”的最大受害者!她要站在卫铮面前,看看这位六皇子心腹的刀锋,是否真敢砍向一个“无辜受难”的功臣之女!
“取我那件素雪绢的云纹外衫,要最素净的那件。头发简单挽个髻,不用簪钗,脸色……”她顿了顿,拿起妆台上一点极淡的胭脂,轻轻拍在颧骨下方,营造出一种病态的红晕,“越憔悴越好。”
当清辉阁的门扉被白芷颤抖着拉开时,门外火把的光亮刺得宋清娆微微眯起了眼。
宋福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在火光下显得愈发阴沉,浑浊的老眼如同探照灯般,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宋清娆身上,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身上的每一处细节。当看到她苍白憔悴、弱不胜衣、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模样时,他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失望和更深的疑虑——这模样,太完美,太符合一个受惊过度、心力交瘁的闺阁小姐了!反而让他觉得……假!
“大姑娘……”宋福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福管家,”宋清娆却抢在他前面,声音细弱飘忽,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恐惧颤抖,“六殿下……他真的……好些了吗?昨夜……都是为了救我……”她说着,眼圈瞬间泛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欲落未落,如同沾了晨露的脆弱花瓣,“我……我这就去……叩谢殿下救命之恩……”她微微屈膝,身形一晃,似乎站不稳,被白芷和青黛连忙一左一右扶住。
这番情真意切的“感激”和“担忧”,配上她摇摇欲坠的姿态,让周围不少不明真相的守卫都下意识地生出了一丝同情。
宋福一肚子试探的话被堵在喉咙里,脸色更加难看,只能干巴巴道:“大姑娘节哀……呃,节哀顺变,殿下吉人天相。这边请吧。”
清辉阁通往暖阁的路并不长,却仿佛步步荆棘。宋清娆被两个丫鬟搀扶着,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艰难,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深处翻涌的寒芒和算计,只将最脆弱无助的一面展露人前。
宋福紧随在侧,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断扫视着她,试图从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略显凌乱的裙摆、甚至呼吸的频率中找出破绽。然而,一无所获。眼前的少女,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昨夜血腥变故彻底击垮的可怜人。
暖阁院门前,灯火通明,肃杀之气比昨夜更甚。卫铮一身玄甲未卸,如同铁铸的雕像般伫立在主屋台阶之上,冰冷的盔甲上似乎还残留着夜露的寒气。他手握刀柄,布满血丝的双眼锐利如鹰隼,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在宋清娆踏入院门的瞬间,就牢牢锁定了她!
那目光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审视、怀疑,以及一种毫不掩饰的、源自骨子里的杀伐戾气!仿佛在判断,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是否就是害得他主子生死不明的罪魁祸首!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当头压下!白芷和青黛扶着宋清娆的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几乎要瘫软在地。
宋清娆的心脏也在狂跳,但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卫铮那足以洞穿人心的目光。她的眼神依旧带着茫然和恐惧,泪水无声地滑落,嘴唇翕动,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细若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卫……卫大人……六殿下……他……都是为了救我……是我……是我害了殿下……”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痛苦,情真意切,闻者心酸。
她将自己摆在了“被救者”和“愧疚者”的位置上。她赌!赌卫铮对唐琮荥的绝对忠诚!赌唐琮荥昏迷前那句破碎的“救她”在卫铮心中的分量!更赌卫铮作为一个军人,其行事再暴戾,在众目睽睽之下,也绝不敢对一个刚刚被六皇子“拼死救下”的、身份贵重的功臣之女动粗!
卫铮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冰冷的视线在宋清娆脸上停留了足足数息,那沉重的压迫感几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就在宋福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以为卫铮会发作时——
卫铮紧绷的下颌线微微一动,握着刀柄的手缓缓松开了一丝力道。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身让开了通往主屋的道路,但那眼神依旧如同冰锥,钉在宋清娆身上,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宋福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
宋清娆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微微松弛了一丝。她赌赢了第一步!她成功地在卫铮这头凶兽面前,暂时披上了“六皇子救命恩人”这层脆弱的护身符!
“多谢……卫大人……”她虚弱地道谢,在白芷青黛的搀扶下,如同风中残烛般,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未知与凶险的主屋房门。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扉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得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巨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长安城黎明前的死寂!紧接着,整个大地都猛烈地摇晃起来!
地动山摇!
“啊——!”
“地龙翻身了!”
“快跑啊——!”
尖叫声、房屋倒塌的巨响、砖瓦碎裂声、奔逃哭喊声瞬间从西面八方汹涌而来!如同末日降临!
暖阁坚固的院墙簌簌落下灰尘,屋檐上的瓦片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卫铮脸色剧变,厉吼一声:“保护殿下!” 身影如同闪电般撞开主屋房门冲了进去!
宋福也吓得一个趔趄,老脸煞白,被身边的护卫慌忙扶住。
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瞬间席卷了整个宋府,也冲垮了暖阁外森严的守卫圈!
宋清娆被剧烈的摇晃甩得站立不稳,狠狠撞在门框上,额头传来剧痛。然而,在漫天的烟尘、惊恐的尖叫和脚下大地的疯狂颤抖中,她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深处,却陡然爆射出一丝近乎狂喜的光芒!
**天赐良机!**
大地还在疯狂地嘶吼、颠簸,如同愤怒的巨兽要将整个长安城撕碎。暖阁精致的琉璃瓦如同暴雨般砸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粉碎,发出令人心悸的爆裂声。一根粗壮的檐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狰狞的缝隙,石灰簌簌而下。
“保护殿下!顶住门框!” 卫铮雷霆般的怒吼从主屋内传出,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屋内传来侍卫们低沉的呼喝、重物移动的摩擦声,以及……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劈在宋清娆心头的咳嗽!
**唐琮荥醒了?!** 在这个天崩地裂的时刻!
宋清娆的心猛地一缩,但此刻容不得她细想。更大的混乱如同潮水般将她吞没。
“啊——!” 扶着她的白芷被一块坠落的瓦片砸中肩膀,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连带宋清娆也狠狠朝一旁栽倒!
“姑娘!”青黛尖叫着扑过来想拉,却被一个因地面剧烈起伏而摔倒的宋府护卫撞了个正着,两人滚作一团。
宋福在几个护卫的拼死护卫下,狼狈地躲避着坠物,嘶声力竭地吼着:“稳住!都给我稳住!去查看府库!粮仓!还有……”他阴鸷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混乱中同样跌倒、发髻散乱、狼狈不堪的宋清娆,以及那扇洞开的暖阁主屋大门,一个极其恶毒的念头在混乱中疯狂滋生——**趁乱!除掉她!**
然而,就在宋福眼中杀机一闪,给身边一个心腹使眼色的瞬间——
“轰——!”
又是一波更猛烈的震动袭来!暖阁侧面的一堵影壁墙轰然倒塌!巨大的烟尘冲天而起,碎石砖块如同炮弹般西射飞溅!
“啊!”
“救命!”
“墙塌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烟尘弥漫,瞬间遮蔽了视线,将暖阁门前这片小小的空地变成了混乱的修罗场。
宋清娆被白芷的跌倒带得重重摔在冰冷坚硬、还在不断起伏的地面上,手肘和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烟尘呛入口鼻,她剧烈地咳嗽着,眼前一片模糊。但她的大脑却在极致的混乱和身体的剧痛中,运转到了极限!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宋福被倒塌的影壁和汹涌的烟尘暂时阻隔了视线和行动!卫铮和他的人被死死拖在主屋保护唐琮荥!那些原本如同鹰犬般盯着她的守卫,此刻自顾不暇,在天地之威面前瑟瑟发抖!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和对复仇的渴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宋清娆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她根本顾不上查看白芷的伤势,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与倒塌影壁相反的方向——暖阁后院那个堆满废弃杂物的角落——拼命爬去!
烟尘是最好的掩护!混乱是绝佳的屏障!
碎石划破了手掌,尖锐的瓦砾刺穿了薄薄的裙裾,割裂肌肤。她如同在刀山上匍匐前进,每一次挪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她不敢停!不能停!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到那个狗洞!确认血玉安全!然后,立刻离开这个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是非之地!**
终于,她摸到了那堆冰冷的、沾满灰尘的枯枝!她像濒死的鱼一样喘息着,不顾一切地拨开枯草,将手狠狠探入那个散发着淤泥腐臭味的狭小排水孔洞深处!
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被破布紧紧包裹的物体!
还在!血玉还在!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给她濒临崩溃的身体注入了一丝力量!她飞快地将那裹着血玉的布包更深地塞进去,确保其稳固,然后猛地抽回手。
就在这时——
“咳……咳咳……” 一阵极其压抑、却近在咫尺的剧烈咳嗽声,突然从杂物堆的另一侧阴影里传来!
宋清娆的身体瞬间僵首!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她猛地抬头!
弥漫的烟尘中,一双因为痛苦和剧烈咳嗽而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寒星的眼睛,正死死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审视,穿透尘埃的帷幕,牢牢地锁定在她身上!
**是卫铮?!**
不!不对!身形不对!
烟尘被一阵混乱的气流微微吹散些许,露出了阴影中那张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抹刺目鲜红、因痛苦而微微扭曲,却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
**唐琮荥!**
他不知何时,竟被侍卫拼死护着,转移到了这相对安全的角落暂避!而他此刻,正亲眼目睹了宋清娆将手探入那个肮脏孔洞的、鬼祟至极的一幕!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宋清娆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沾满了黑臭的淤泥。唐琮荥的咳嗽声卡在喉咙里,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从她狼狈沾满泥土灰尘的脸,滑向她沾着污泥和可疑暗红色(不知是泥还是血)的手,再落到那个被枯草半掩的、幽深的孔洞……
震惊、疑惑、剧痛带来的恍惚,以及一种洞悉了某种可怕秘密的、冰冷的审视,如同风暴般在他眼中激烈地翻涌、碰撞!
天地依旧在疯狂摇晃,烟尘弥漫,尖叫声不绝于耳。
但在这一方小小的、堆满废弃杂物的角落,空气却凝固成了万年玄冰。只有两人剧烈的心跳声,如同擂鼓,在死寂中疯狂敲响。
玉隐杀机,终究未能隐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天崩地裂。最致命的秘密,暴露在了最不该看见的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