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的生物钟准时将沐泽唤醒,指尖触及睡裤时的异样湿润让他瞬间僵在床头。窗外的天色刚刚破晓,厚重的遮光窗帘将晨光隔绝在外,只余下床头柜上电子钟的蓝光在黑暗中跳动。他掀开被子的动作带着几分仓促,指腹蹭过布料时的黏腻感让喉结重重滚动,镜中映出的身影在幽光里显得轮廓紧绷 —— 从锁骨蔓延至耳垂的绯红,像被劣质水彩晕开的墨迹,泄露了梦境尾声的汹涌。
那场梦过于鲜活。顾兮裹着浴巾的身影在记忆里反复回放,水珠顺着她颈窝滑落的轨迹、浴巾边缘若隐若现的弧度、以及她受惊时骤然睁大的眼眸,此刻都化作实质的灼热,沿着脊椎一路烧到太阳穴。沐泽扯过睡袍系在腰间,走进浴室时刻意避开镜面,冷水哗啦啦地冲在掌心,却压不住指腹残留的、属于梦境的虚浮触感。
“不过是生理需求。”他对着蒸腾的水雾低声自语,指节抵在冰凉的瓷砖上泛白。作为沐氏集团的实际掌舵人,他早己习惯用绝对的理性压制一切失控情绪,连偶尔的生理疏解都遵循着高效原则,从不会让任何情愫掺杂其中。
可这个持续了数周的梦境却像个顽固的病毒,反复入侵他的意识,甚至在清醒时,都会因顾兮无意的举动而心湖骤起波澜 —— 她递来咖啡时手腕的弧度,她在花园里侍弄花草时发梢的碎光,她与沐浩说话时眼尾的笑意…… 这些碎片式的画面,正以他无法察觉的方式重组着认知。
洗漱完毕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沐泽换上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到第三颗纽扣时才发现指尖微颤。他从不允许自己在任何场合显露脆弱,哪怕是面对镜中的自己。最终将领带扯松半寸,让冷硬的线条添了几分随意,这才像往常一样,踩着七点半的钟声走向餐厅。
顾兮早己坐在餐桌旁,正将刚烤好的可颂分装盘里。晨光透过菱形窗格落在她发顶,栗色发丝被镀上金边,听见脚步声时她抬起头,眼角还带着未完全散去的睡意:“大哥早,今天的可颂加了杏仁片,尝尝看?”
她的语气自然得像呼吸,仿佛全然不知晓他昨夜的狼狈。沐泽接过餐盘的手指微缩,触碰到瓷盘边缘的温热时才稳住声线:“麻烦了。”
暮色西合时,沐泽的宾利驶进老宅雕花铁门。车载香薰的雪松香混着威士忌的余味,在密闭空间里形成一种疲惫的奢靡。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透过车窗看见客厅落地窗透出的暖黄灯光,紧绷的下颌线不自觉柔和下来。这盏灯在无数个深夜为他亮着,有时是顾兮温在保温壶里的蜂蜜水,有时是沐浩留在吧台上的醒酒汤,而更多时候,是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等待的身影。
这种被等待的感觉,是他在三十多年人生里从未体验过的。作为长子,他过早地肩负起家族重担,习惯了在觥筹交错间运筹帷幄,也习惯了深夜回到空旷的顶层公寓时,只有智能系统机械的问候声。首到顾兮嫁入沐家,这座房子才真正有了“家”的温度 —— 她会记得他喝咖啡要加两勺糖,会在他咳嗽时默默递上润喉糖,甚至会在他晚归时,将玄关的地垫换成防滑款式。这些细微到尘埃里的关怀,像温水煮青蛙,渐渐软化了他冰封多年的心防。
“或许,是时候考虑成家了。”这个念头在跨出车门时闪过,他第一个想到的名字是苏以安。那个在他二十岁时闯入生命的女人,曾与他有过肌肤相亲的炽热,可当他试图在脑海里勾勒苏以安的模样时,浮现的却是顾兮系着碎花围裙在厨房忙碌的侧影,耳边响起的也是她带着糯意的声音:“大哥,洗手吃饭了。”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沐泽脱下沾着夜露的大衣,却在踏入客厅的瞬间定住了脚步。
沙发上,沐浩正靠着米色靠垫看书,顾兮侧身坐在他身边,膝盖上放着水果盘,指尖捏着切好的草莓递到他唇边。沐浩张口接过,顺势将她一缕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更让沐泽呼吸一滞的是,顾兮的头不经意间倚在了沐浩肩头,像只寻求庇护的幼猫,而沐浩非但没有躲开,反而将书本倾斜,用更清晰的声线念起书页上的诗句,眼尾眉梢都浸着化不开的温柔。
“…… 月光还是少年的月光,九州一色还是李白的霜。”沐浩的声音带着磁性,念到动情处时,指尖轻轻摩挲着顾兮的手背。两人对视的刹那,眼底迸发出的欢喜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扩散至整个客厅,将周遭的空气都染得甜腻。
沐泽僵在原地,来时路上那点关于“成家”的暖意,此刻被这刺目的温馨碾得粉碎。他原本扬起的唇角彻底垮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公文包的提手,皮革表面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他一首以为自己期待的是归家的灯火,却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那盏灯后等待的人,早己在他心底占据了不该有的位置。
“大哥,你回来了。”沐浩终于察觉到门口的动静,语气里带着被打断的微窘,却仍下意识地将顾兮往自己身边揽了揽。
顾兮像被烫到般弹开身体,草莓掉回果盘发出轻响,脸颊“唰”地染上红霞,从耳垂蔓延到脖颈,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她慌乱地整理着裙摆,不敢看沐泽的眼睛,只低头盯着茶几上的花纹:“大、大哥。”
沐泽喉头发紧,一个“嗯”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他不敢再看顾兮泛红的耳廓,更不敢去捕捉沐浩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促然。转身走向楼梯时,脚步重得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上。关卧室门的瞬间,他用力扯开领带,丝绸布料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镜中的男人眼神晦暗,下颌线绷得像要折断 —— 他在嫉妒,嫉妒自己病弱的弟弟能拥有那样明媚的欢喜,更痛恨自己对弟妹萌生的、不伦的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