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进到殿里的时候,暴君己经把龙袍换了下来,穿着白色的里衣,靠在榻上,手里还捏着个白玉酒樽。
尤梨不喜欢酒的味道,但也可能是接触到的酒都比较劣质,从暴君酒杯里飘出来的酒香味就叫她没那么讨厌,甚至闻了一会儿后,感觉嘴巴甜甜的,有点馋了。
暴君低眼看着酒杯里的酒液,看着他的倒影,凉凉地问:“回来了?”
尤梨听到这三个字,就感觉药丸,走过去:“皇上恕罪。”
“每次犯完错,就叫孤恕罪。”墨诀说的是质问的话,语气却很轻,听不出生气还是什么,不过,他这种过于平静、甚至有点温柔的状态更可怕,“孤是欠你的么?”
“奴婢不敢。”尤梨把脑门放到手背上,“奴婢是有缘由的。”
“又是神仙找你吗?”暴君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恹恹地喝了口酒,“你现在与神仙有什么两样,哦,不对,孤不供神仙,但供着你,把你供得高高的,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他没看小宫女的眼里蓄起恨意,“欺负孤。”
明明是控诉她欺负他,咬字时却像要把她也咬碎了,痴痴怨怨的。
她欺负他?也不看看谁跪着谁坐着,尤梨真想看看外面下雪没。
“你是什么呢,配让孤供奉?”暴君低下眼看着地上的小宫女,“是孤的小女鬼?是独属于孤的小神仙?还是孤的小祖宗啊?供奉……”他又不咬牙切齿了,叫字音在他带着酒香的唇齿间打转,冷笑了一声。
他想到了什么,笑意变暖了,却更瘆人,撑着额角端详尤梨:“不然,孤给你修个神龛,叫你坐在里面,孤每日都来拜你,但你只能庇佑孤,你的福泽只能在孤的身上流淌,一滴都不给别人。”
又开始变态了,尤梨等了一会儿,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更森然时,才开口:“这次与神仙无关,是奴婢,奴婢自作主张,给皇上弄了些点心,所以,回来得有点晚了。”
墨诀眼里粘稠疯狂的浪潮在最高点突兀变缓,全身的骨头酥得像都被人抽走了,懒懒地趴在软垫上,轻轻喘息:“自作主张?”
奴婢怎么敢对帝王自作主张,那是大逆不道的罪名。
可这个大逆不道的词意味着,是她自己想要,真想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想到这,对毒无感、对酒更无感的暴君感觉醉意有些上来,脸上都晕开红潮,迷醉地看着小宫女:“你又骗孤。”
尤梨刚要开口狡辩,听到他颠颠笑着说:“孤愿意。”
他愿意被她骗,比如,她说是因为给他做点心回来晚了,其实一身妖味儿,明明是鬼混回来。
被骗了,就再多恨她一些好了。
多恨,就多爽,还是他享受。
“孤的点心呢?”墨诀看着小宫女,摊开手,像找人算账的小朋友。
尤梨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要递给他,暴君却把手收了回来,没办法,她只好给他打开。
里面是西个肉松小贝,她趁回来时信号最好,能叫外卖的时候买的。
“呦。”暴君低叹了一声,因为罕见的真心笑意,眉眼更妖气了,竟然不是别人吃剩的,“这是你亲手为孤做的?”
尤梨似是而非地回答:“是奴婢亲手为皇上弄的。”
弄有做,也有从别的地方拿来的语义,感谢博大精深的汉语,让她没有欺君。
墨诀低下身,鼻尖靠近小宫女,缓缓吸气:“好香啊。”
尤梨感觉他闻得有点歪,没闻肉松小贝,在闻她,身子稍微转了一点,把肉松小贝递过去:“皇上,您要尝尝吗?”
暴君看着她:“嗯。”
尤梨咽了下口水:“那奴婢是不是要帮您试个毒?这里一共西个,每个味道都不一样,奴婢每个都试一些,最叫您放心,您觉得呢?”
在这儿等他呢?墨诀其实早己经吃上了,用目光,在眼底,一口口咬着小宫女悄悄打小算盘的身影。
“不用了,孤相信你。”暴君婉拒了,试什么毒啊,她都给他下了多少毒了?
尤梨胃里难受,恋恋不舍地看着肉松小贝,把它呈给暴君。
暴君还是没拿手接,看着她,冷不丁张开唇:“啊。”
尤梨看向他,他懒洋洋地撑着脸颊,却攻击性十足地看进她眼里,坦荡得很,连意图勾引她的恶念都昭昭然地摆在那,甚至再重复时,声音更轻,语调有了让人想入非非的微妙起伏:“啊。”
见她还不动,暴君有点没耐心了,抬起手,抓着她的手腕,往嘴边送。
吃还不好好吃,先伸舌尖,舔坏了肉松小贝的外边缘,才卷着肉松奶油吃进嘴里。
关键是,这么做的时候,他全程看着她,因为天生的身份,和他此刻的位置,他从上至下看小宫女的目光显得有点像在睥睨人,像猫在鄙视奉自己为主的人类,可他因为她爽得眼尾发红的表情又彰显着他将权力交给了她,是她掌控他的爱恨,喜恶,甚至她的一个眼神,就能叫他一发不可收拾。
他是欲念的化身。
而她,是欲念的主人。
他的目光太炙热扭曲,也太缱绻诱人,尤梨想把手收回来,感觉这个疯子下一口就要咬到她的手上了。
这家伙也是疯得收放自如,上一秒还欲望缠身,低了下眼睫,抬起眼,又一副性冷淡的样子,放开她的手,倒回座位里:“不好吃。”
在她面前,什么都没有味道了。
他想吃她,只想吃她。
可她不给他吃,可恶可恨,暴君想得牙痒,又没别的可咬愿意咬,只好咬着自己的指尖。
他竟然说肉松小贝不好吃?尤梨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冷静,不要给暴君一巴掌。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不过也好,他不吃,那就都是她的,尤梨把油纸包合起来:“奴婢不知皇上的口味……”
墨诀瞥了她一眼,她脸上的惶恐,和收拾吃的的麻利动作真是不配。
他又撑起下颌,把酒杯拿起来:“你吃给孤看。”
想看吃播了?尤梨顿了一下,吃就吃。
想到肉松小贝的味道,尤梨眼底涌出笑意,美滋滋地拿起一个就是一大口。
墨诀看着她沾上奶油的唇,拿起酒杯抿了一下。
尤梨很快就吃完了一个,本能地舔了舔指尖,抬眼对上暴君的眼睛,才想起她在“首播”,把手放下,去找帕子。
她的手还没伸到袖子,有柔软的东西落在她嘴角。
是暴君在帮她擦,擦完嘴巴,又摊手,叫她把手给他。
真的好像训狗狗,尤梨不太愿意地把手给他。
暴君很安静地垂着眸,把她的手擦干净,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尤梨感觉她的手都要被他擦秃噜皮儿了,正要把手收回来,突然听到他凉飕飕地开口问:“孤给你的戒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