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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刀落下的刹那，沈昭昭听见腕骨发出细不可闻的脆响。
不是刀刃切开皮肉的钝响，倒像是某种桎梏被强行崩断的震颤。
掌心的血珠溅在锁链上，竟开出极小的金莲花，花瓣上流转着与凌无夜眼尾金纹相同的光。
可这异象只维持了一瞬，穹顶的星芒漩涡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红芒如实质的手攥住她后颈，将她整个人拖入祭坛地面裂开的黑洞。
失重感铺天盖地涌来。
沈昭昭本能地蜷起身子，却在坠落途中瞥见虚空里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锁链。
最中央那根最粗的金链上，钉着一团破碎的光——是凌无夜的战魂碎片。
他原本冷白的皮肤此刻泛着青灰，额角的金纹像被抽干了灵气，只剩几缕残光苟延残喘。
那些锁链穿过他的肩胛骨、心脏、尾椎，每根链身都刻着与沈昭昭掌心莲纹相似的咒文。
“凌无夜！”她下意识伸手去抓，指尖却穿过那团光，只触到彻骨的冰寒。
下一秒，她重重撞在坚实的地面上。
药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沈昭昭捂住发疼的后脑勺，抬头便见三面墙都嵌着青铜药柜，柜门雕花是沈氏医馆特有的并蒂莲纹。
正对面的墙上，半幅《沈氏医典》残页正缓缓展开，泛黄的纸页上飘着细碎的金粉，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激活。
“昭昭。”
沙哑的呼唤从头顶传来。
沈昭昭猛地抬头，便见半透明的人影浮在医典残页前——是父亲沈天明。
他的魂魄比三个月前更淡了，腰间的玉牌只剩个模糊的轮廓，眼角还沾着她熟悉的药渍。
“命符之力只能暂时切断契约......真正的核心在——”
话音未落，沈天明的魂魄突然剧烈颤抖。
无数淡紫色孢子从他胸口钻出，像细小的蛇群啃噬着他的灵体。
沈昭昭认出那是噬心花的孢子，当年师父为救她中了这毒，最后连魂魄都被啃成了碎片。
“爹！”她踉跄着扑过去，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住。
沈天明的脸在孢子中扭曲，却仍强撑着露出笑容：“别怕......去药柜第三层找......”
话未说完，他的魂魄便如烟花般消散，只余下一片带着焦痕的残魂碎片，坠在沈昭昭脚边。
“沈天明！”沈昭昭攥紧那片残魂，指甲几乎刺破掌心新结的血痂。
可不等她悲痛，心口突然传来尖锐刺痛——那柄跟着她穿越而来的战魂匕首不知何时刺入了她心口，刀身正疯狂汲取她的气血，连经脉里流转的灵力都被抽得七七八八。
“嗤——”
地面传来布料撕裂般的声响。
沈昭昭低头，便见青石板缝隙里爬出无数金色“血管”，纹路与凌无夜战魂锁链上的咒文如出一辙。
那些“血管”顺着她的鞋边攀爬，所过之处，药柜的青铜雕花开始融化，滴落的铜水在地面画出诡异的阵法。
“别碰那柄鎏金针灸针！”
沙哑的男声从身后炸响。
沈昭昭猛地转身，只见药柜阴影里爬出个灰袍残魂——是村头那个哑巴铁匠。
他的魂魄焦黑如炭，左半边脸还粘着未完全消散的火焰，右手食指上戴着半枚铁戒指，正是她前几日在废铁堆里找到的那枚。
“你......”沈昭昭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药柜。
哑巴铁匠的残魂突然抓住她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血肉里：“那针是锁魂钉！
李九霄用它勾着你的命魂呢！“
话音未落，沈昭昭的手腕被拽得生疼。
她下意识挣扎，却踢到脚边的药柜。“哐当”一声，最下层的檀木药坛骨碌碌滚出来，坛身刻着的双生图腾在金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终于找到完整的契约载体了。”
李九霄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声从坛口传来。
沈昭昭瞳孔骤缩，便见无数银色傀儡丝从坛中暴起，如毒蛇般缠住她脖颈。
那些丝线浸过化骨粉，勒得她皮肤瞬间溃烂，血腥味在喉间翻涌。
“咳......”她攥住傀儡丝想扯断，却发现丝线越挣越紧。
李九霄的笑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见他喉头血泡破裂的声响：“沈昭昭，你以为斩断莲纹就能摆脱？
你娘的命符、你爹的医典、凌无夜的战魂......全是我布下的网！“
“闭嘴！”沈昭昭咬碎后槽牙，指尖摸向靴底的淬毒柳叶刀。
可还未触到刀柄，一道金光突然劈开傀儡丝。
凌无夜的战魂碎片竟实体化站在她面前，他的左肩还插着半截锁链，金色血液顺着手臂滴落，在两人之间形成半透明的屏障。
“用哑巴的骨灰激活朱砂！那是......”
凌无夜的声音突然被漩涡撕裂。
沈昭昭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开始消散，连指尖的金纹都在剥落。
她猛地抓住他即将消散的手腕，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最后一刻，凌无夜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掌心的血痂，像是要将什么力量渡给她。
“哑巴的骨灰......”沈昭昭喘着粗气，视线扫过角落的铁盒——那是她前几日帮哑巴收的骨灰。
她颤抖着抓起铁盒，将骨灰撒进滚落的朱砂坛里。
坛中立即腾起红雾，被斩断的傀儡丝还缠着她脖颈，血珠顺着丝线滴进坛中。
“咚。”
坛底传来细微的震动。
沈昭昭踉跄着扶住药柜，染血的傀儡丝不受控制地垂进坛口。
她盯着坛中翻涌的朱砂，突然发现最底层的红沙正缓缓分开，露出一行用鲜血写就的字迹——
“昭昭，若见此信，速去青鸾峰......”沈昭昭染血的指尖将最后一截傀儡丝按进朱砂坛时，坛中红雾突然凝成实质的血幕。
她脖颈处溃烂的伤口还在渗血，滴滴答答落进坛内，竟在血幕上晕开一行暗红字迹——正是父亲沈天明的笔迹，墨迹未干般带着湿润的触感。
“当命符纹路蔓延至喉结时，活人鼎将......”
她呼吸骤然一滞，喉间因傀儡丝勒出的血痕突然发烫。
三个月前在医馆密室初见命符时，那些金色莲纹不过爬至手腕；前日为救被蛇毒侵蚀的村妇，莲纹己漫过手肘；此刻借着祭坛血契的反噬，她分明看见腕间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爬，在小臂上蜿蜒成扭曲的锁链状。
“读得可还尽兴？”
李九霄的笑声像锈刀刮过青铜，从地宫最深处的石缝里渗出来。
沈昭昭猛地抬头，便见穹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无数银线顺着裂缝垂落，在半空织成一张巨网——正是他豢养的傀儡丝母巢。
那些银线末端串着七颗泛青的人头，最中间那颗眼眶空洞，却咧着染血的牙齿：“沈老头的破字能救你？
他连自己的魂魄都护不住，还想护你？“
沈昭昭攥紧掌心的残魂碎片，父亲残留的灵息还带着熟悉的艾草香。
她想起昨日在废井里找到的半块玉牌，想起母亲临终前塞进她襁褓的命符，想起凌无夜战魂锁链上与命符同纹的咒文——原来从她落地那刻起，李九霄的网就己经张开。
“你要活人鼎。”她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像是在分析药草药性，“用我的命魂做引，凌无夜的战魂为炉，沈氏世代的医典当火......炼那能逆转天道的东西。”
穹顶的银网剧烈震颤，李九霄的笑声里溢出几分惊讶：“倒是比你爹聪明。”他的声音突然逼近，像是就贴在她耳边：“可你知道活人鼎最妙的地方么？
等莲纹爬上喉结，你的命魂会自己钻进鼎里——不用我动手，你自己就会把心挖出来，捧到我面前。“
沈昭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新结的血痂被撕开，鲜血滴在坛中血书上。
那行字突然泛起金光，最后几个字终于显形：“......活人鼎将引动千年劫火，焚尽世间因果。”
“因果？”李九霄嗤笑，“我要的就是焚尽因果！
当年你娘用命符锁我魂，你爹用医典封我脉，那老哑巴用玄铁钉穿我骨——“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现在他们的骨血都在你身上，等活人鼎成，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用命护的东西，最后把自己挫骨扬灰！“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沈昭昭踉跄着扶住药柜。
青铜药柜上的并蒂莲纹开始融化，滴落在地的铜水竟顺着她脚边的金色“血管”倒流，汇入朱砂坛底。
坛身浮现出与凌无夜战魂锁链相同的咒文，红雾翻涌如沸，连她手中的残魂碎片都开始发烫。
“昭昭！”
恍惚间，她听见凌无夜的声音。
不是战魂碎片的破碎尾音，而是带着温度的低唤。
她下意识摸向心口，那柄汲取她气血的战魂匕首突然发烫，刀身的金纹与她腕间的莲纹产生共鸣。
喉间的灼热感更甚，她伸手触碰，指尖触到一片凸起——不知何时，金色纹路己爬上锁骨，正沿着颈侧往喉结蔓延。
朱砂坛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沈昭昭望着坛中翻涌的红雾，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幕上扭曲成两半：一半是医馆里悬壶济世的少女，一半是被锁链穿透的活人鼎。
而在两者之间，凌无夜的战魂碎片正穿过虚空，指尖的金纹与她喉间的纹路遥相呼应。
“咚——”
坛底传来最后一声震动。
沈昭昭盯着自己逐渐被金纹覆盖的脖颈，突然想起哑巴铁匠残魂消失前的眼神——那不是恐惧，而是解脱。
或许从她捡起那半枚铁戒指时，所有因果就己开始转动。
喉结处传来针刺般的痛意。
她低头，看见最后一道金纹正沿着下颌线爬升，在喉结处凝成一朵极小的金莲花。
与此同时，朱砂坛身的咒文突然全部亮起，红雾如活物般卷起她的发丝，在坛口形成一个微型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