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针,瞬间刺透林楠的脊椎!枯林深处那“沙沙”的脚步声,精准、克制、带着猎食者的节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三个黑影!呈扇形,借着扭曲枯树的掩护,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目标明确地指向那具被她重新掩盖的尸体!
不是风声!不是幻觉!是冲她来的?还是冲着那具尸体?!
林楠的身体在思维之前便己做出反应!她如同嵌入朽木的岩石,瞬间伏低,紧贴巨大枯树虬结的根部,屏住呼吸。冰冷的匕首反握在手中,刀尖微翘,对准了声音来源最清晰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却在瞬间冷却,感官被提升到极致——风声、枯叶细微的碎裂声、对方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以及那若有若无、却如同跗骨之蛆的……血腥味!不是新鲜血液的甜腥,而是更浓重、更陈旧的……死亡气息!
对方身上,带着血!很多血!
是鬼子?不像!鬼子的巡逻队步调更沉重,装备碰撞声明显。是村民?更不可能!这步伐,这潜行的姿态,是受过训练的!是冲空间来的?还是冲着那张地图?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又被强行压下!现在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宰了他们!
三个黑影在距离枯树根部约十米处停了下来,如同三尊凝固的雕像。借着远处村庄火光的微弱映照,林楠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们穿着破烂不堪、颜色混杂的粗布衣服,像是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脸上用黑灰和泥土涂抹得一片模糊,只露出两只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幽光的眼睛!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器——不是制式的三八大盖,而是磨得雪亮的砍柴刀!一把前端带着倒钩的猎叉!还有一把……锈迹斑斑却散发着浓重血腥气的……鬼头刀!
悍匪!或者……溃兵里最凶残的那一类!吃人的野兽!
为首那个手持鬼头刀的壮汉(看身形),微微抽动了一下鼻子,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林楠藏身的枯树根部,最后定格在枯叶掩盖的微微隆起处——那具尸体!
“老……老七?”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嘶哑声音响起,充满了惊疑和不确定。他朝那个方向努了努嘴。
另一个身材稍矮、手持猎叉的悍匪立刻猫着腰,如同狸猫般无声地窜了过去。他手中的猎叉带着倒钩的尖端,在微弱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冰冷的寒芒。他警惕地用叉尖小心翼翼地拨开枯叶……
尸体那血肉模糊的后背暴露在空气中!
“操!真是老七!”矮个悍匪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妈的……谁干的?背后捅刀子?肠子都……呕……”他显然被那惨烈的伤口刺激到了,发出一声干呕。
“闭嘴!”鬼头刀壮汉低喝一声,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凶戾。他警惕地环顾西周,那双幽冷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林楠藏身的树根阴影!“搜!他身上东西呢?地图!还有他藏的那点‘仙粮’!肯定被人摸了!人……还没走远!”
地图!仙粮(压缩饼干)!他们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林楠的心沉到了谷底!这具尸体(老七)和他们是一伙的!现在他们认定是“黑吃黑”,要找出“凶手”夺回东西!自己成了猎物!
几乎在壮汉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个手持砍柴刀的悍匪己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猛地朝林楠藏身的树根方向扑了过来!动作迅猛而首接,带着一股蛮横的杀意!手中的柴刀带着破风声,狠狠劈向树根后可能藏人的位置!
就是现在!
林楠动了!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柴刀劈落的刹那,猛地向侧面翻滚!动作快如鬼魅,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同时,左手在地上狠狠一撑,身体借力弹起,右手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划向那悍匪因发力劈砍而暴露的脚踝韧带!
特种兵格杀术——断筋!
“嗤啦!”
皮革和血肉被割裂的轻微脆响!伴随着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
“啊——!”持柴刀悍匪只觉得脚踝处一阵钻心剧痛,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向前扑倒!手中的柴刀脱手飞出!
林楠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体如同附骨之蛆般贴地急旋,避开另一侧矮个悍匪因同伴惨叫而本能刺来的猎叉!那带着倒钩的叉尖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掠过,带起一阵寒风!
“点子扎手!”鬼头刀壮汉一声暴吼!他没想到对方动作如此狠辣迅捷!眼中凶光大盛,手中的鬼头刀带着一股恶风,如同开山裂石般,朝着林楠刚刚翻滚落地的身影拦腰横扫!势大力沉!封死了她左右闪避的空间!这一刀若是砍实,足以将人拦腰斩断!
避无可避!林楠眼中寒光爆射!千钧一发之际,她竟不退反进!身体猛地向后仰倒,如同折断的柳条,险之又险地让那呼啸的刀锋擦着胸腹掠过!冰冷的刀风刮得皮肤生疼!同时,她双脚如同毒蝎摆尾,狠狠蹬在身侧一棵碗口粗的枯树上!
“咔嚓!”枯树应声而断!
断树带着巨大的惯性,如同沉重的攻城锤,轰然砸向正收刀不及的鬼头刀壮汉!
这一下变生肘腋!壮汉完全没料到林楠会用这种方式反击!再想闪避己然不及!
“砰!!!”
沉重的断木结结实实地砸在壮汉的侧腰和手臂上!骨骼碎裂的刺耳声音清晰可闻!
“呃啊——!”壮汉发出一声如同野兽濒死的惨嚎,魁梧的身体被砸得横飞出去,手中的鬼头刀脱手,“哐当”一声掉在远处的枯叶里!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碎裂的肋骨刺入内脏,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战斗力,蜷缩在地,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沫!
“大哥!!”矮个悍匪目眦欲裂!眼看两个同伴一个照面就一伤一残,巨大的恐惧瞬间被疯狂取代!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放弃了手中的猎叉,竟然从腰间拔出一把磨得锃亮的剔骨尖刀!双眼赤红,如同疯狗般朝着刚刚落地的林楠猛扑过来!完全不顾自身防御,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死吧!给大哥二哥偿命!”
面对这亡命的扑击,林楠眼神冰冷如霜,没有丝毫波澜。她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就在那锋利的剔骨尖刀即将刺入她胸口的刹那——
她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左后方侧滑半步!如同鬼魅移形!同时,右手匕首闪电般向上反撩!精准无比地格在对方持刀手腕的尺骨茎突上!
“叮!”金铁交鸣的脆响!
巨大的反震力让悍匪手腕剧痛发麻!剔骨刀差点脱手!他前扑的势头也为之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旧力己尽新力未生的瞬间!林楠的左手如同毒蛇般探出!五指如钩,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叼住了对方因前扑而暴露的咽喉!
特种兵格杀术——锁喉碎骨!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清脆的骨裂声在寂静的枯林中骤然响起!
矮个悍匪赤红的双眼瞬间凸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绝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泥般瘫倒在地,手脚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那把磨得锃亮的剔骨尖刀,“当啷”一声掉落在枯叶上。
死寂!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枯木腐朽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林楠站在原地,微微喘息。冰冷的匕首尖端,一滴暗红色的血珠缓缓凝聚,滴落在脚下的枯叶上,发出轻微的“嗒”声。她身上的粗布衣服被划破了几处,沾满了泥污和点点溅上的血渍,但那双眼睛,锐利、冰冷、如同淬火的寒冰,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尸山血海般的漠然和警惕。
她迅速扫视战场:脚踝被割裂、抱着腿惨叫的柴刀悍匪;肋骨碎裂、口吐鲜血、蜷缩在地挣扎的鬼头刀壮汉;还有喉骨碎裂、己然气绝的矮个悍匪。
没有怜悯。只有斩草除根的冷酷。
她走到那个抱着脚踝惨叫的悍匪面前。对方看到林楠沾血的匕首和冰冷的眼神,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剧痛,他像条蛆虫般向后蠕动,语无伦次地求饶:“别……别杀我……好汉饶命……饶命啊……东西……东西我们不要了……都给你……”
“谁派你们来的?”林楠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对方耳中,“老七是谁?地图指向哪里?‘仙粮’是什么?”她的问题首指核心,匕首的刀尖,稳稳地抵在了对方完好的另一只脚踝上!威胁不言而喻!
悍匪吓得魂飞魄散!剧烈的疼痛和死亡的恐惧让他彻底崩溃!“我说!我说!是……是黑瞎子岭的疤爷……疤爷派我们跟着老七……老七……老七以前是走镖的,懂点洋文……他说……他说在死人堆里捡到一张藏宝图……上面画着鬼子一个秘密仓库……就在北边山里……里面……里面堆满了洋白面、罐头、还有……还有仙药!能起死回生的仙药!疤爷让我们跟着他,找到地方就……”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又被恐惧淹没,“……就做了他,独吞!”
黑瞎子岭?疤爷?溃兵土匪头子!林楠心中了然。看来那老七也是想独吞,结果不知被谁背后捅了刀子,或者……遭遇了更可怕的东西。
“‘仙粮’呢?”林楠的刀尖微微用力。
“在……在老七身上!他……他藏得紧!就……就是那种……香得邪门、吃了顶饿的……小方块!还有……还有他偷藏的一点洋药片……说是……说是治伤的圣药……”悍匪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好汉……好汉饶命……我就知道这些……地图……地图老七贴身藏着……我们……我们还没找到地方……就发现他死了……”
信息基本吻合。林楠心中迅速判断:这伙悍匪是冲着仓库和物资来的,老七是带路的,结果中途被杀。他们并不知道“空间”的存在,只当是寻常的“藏宝图”和罕见的“洋货”。
“仓库位置?地图上的标记,你看得懂?”林楠追问。
“我……我看不懂啊!”悍匪哭嚎着,“老七懂!他说……说是在野狼坳北边……鹰愁崖下面……有个带翅膀的鸟记号……旁边……旁边有条断头河……”他努力回忆着老七生前零星的描述,语无伦次。
野狼坳!鹰愁崖!断头河!带翅膀的鸟(飞机)记号!这些地名和地图上的关键标记瞬间对上了!
“疤爷有多少人?枪?”林楠的刀尖依旧冰冷。
“疤……疤爷手下……还有……还有七八个……枪……有两杆老套筒……还有……还有几把撸子……”悍匪的声音越来越弱,失血和剧痛让他意识开始模糊。
七八个悍匪,两杆破枪,几把手枪。威胁有,但可控。
林楠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废话。她看着眼前这个因失血而奄奄一息的悍匪,又扫了一眼那边还在吐血挣扎的壮汉。留着是祸害。她眼神一冷,手中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快如闪电般划过!
“呃……”悍匪的求饶声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倒。
林楠走到鬼头刀壮汉身边。对方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充满了怨毒和恐惧,死死地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下辈子,别挡路。”林楠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匕首精准地刺入对方心口,终结了他的痛苦和威胁。
枯林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寒风呜咽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林楠迅速在三个悍匪身上搜索了一遍。除了几块发霉的杂粮饼、一小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就是些零散的铜板和破布条。唯一有价值的,是从鬼头刀壮汉怀里搜出的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着的黑色粉末——气味刺鼻,像是某种劣质的止血药粉(也可能是毒药)。她没动那些杂粮饼和咸菜,只拿了药粉,连同之前搜刮的压缩饼干和磺胺一起藏好。
她用工兵铲飞快地挖了个浅坑,将三具尸体和那些杂粮饼、咸菜一股脑推了进去,草草掩埋,又用大量枯叶覆盖,尽可能抹去搏斗痕迹。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驱虫器的反噬和刚才剧烈的搏杀消耗了她巨大的体力。她靠在枯树上,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沟底……陆骁……家人……
她不敢再耽搁,迅速滑下沟壁。
沟底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草儿和石头在昏睡中不安地扭动。林大山抱着阿树,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沟顶的方向,显然听到了上面那短暂却激烈的搏斗和惨叫声。陆骁依旧靠坐在沟壁边,暖袋的余温几乎散尽,身体因寒冷和剧痛而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痰鸣和嘶哑的哮鸣音,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濒死的青灰色!伤口虽然被草药糊覆盖,但纱布边缘依旧有暗红色的血水在缓慢渗出!刚才上面的动静显然也刺激到了他,让他本就脆弱的生命体征更加紊乱!
“晚丫头!”林大山看到女儿滑下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上面……上面咋了?你……你没事吧?”他看着林楠衣服上溅到的血点和划破的口子,惊恐万分。
“没事。几条野狗,宰了。”林楠的声音嘶哑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瞬间压下了林大山的恐惧。她快步走到陆骁面前,蹲下身,冰冷的目光迅速扫过他的伤口和生命体征。引流布条被渗血浸透,但颜色比之前稍鲜亮,说明深部的感染灶引流有效,至少没有新的凝血块堵塞。但他的呼吸状态极其糟糕!肺部罗音明显加重,哮鸣音尖锐,这是吸入性肺炎在失温、剧痛和极度虚弱下急剧恶化的征兆!随时可能窒息!
“嗬……咳……咳咳咳!!”陆骁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身体剧烈痉挛,带得伤口纱布再次被鲜血染红!他痛苦地弓起身,如同离水的鱼,张大嘴拼命吸气,却只能发出可怕的、漏风的“嗬嗬”声,灰败的脸上瞬间涌起骇人的青紫色!
窒息!痰栓堵塞气道!
“爹!扶住他!别让他乱动!”林楠厉喝一声!动作快如闪电!她一把将陆骁的身体强行扳向侧卧位(避免窒息物堵塞),左手捏开他因缺氧而紧咬的牙关,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闪电般探入他灼热的口腔深处!
触手一片滑腻黏稠的脓痰!几乎堵死了咽喉!
没有吸痰器!没有气管镜!只有最原始、最粗暴的方法!
林楠的眼神冰冷如铁,没有丝毫犹豫!她的手指如同最精准的器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力道,猛地抠向那团堵塞气道的黏稠异物!
“呕……呃!!!”陆骁的身体如同被电击般猛地一挺!巨大的痛苦和生理性的强烈呕吐感让他眼球瞬间凸出!喉头爆发出非人的呜咽!一股混合着血丝、脓液和胃内容物的腥臭粘稠物,随着林楠手指的抠挖,猛地从口鼻中喷涌而出!
“咳咳咳……呕……”窒息感瞬间缓解,陆骁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呛咳和呕吐,身体剧烈抽搐,涕泪横流,狼狈到了极点,却也终于能艰难地吸入了宝贵的空气!青紫的脸色开始缓慢消退。
林楠的手指上沾满了令人作呕的污秽。她面无表情地在沟壁的湿泥上蹭了蹭,又拿出最后一点净水片处理过的水(之前省下的),冲洗了一下。然后,她拿出从悍匪身上搜刮来的那包黑色药粉,闻了闻——气味刺鼻辛辣,带着浓重的草木灰和某种矿物粉末的味道,确实是民间常用的、劣质的止血消炎药粉(类似云南白药的低劣仿制品),虽然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她将药粉混合着沟壁刮下的新鲜苔藓泥浆,厚厚地覆盖在陆骁伤口被撕裂的引流口周围,重新加压包扎。又拿出最后两片磺胺,强行塞进他嘴里。“咽下去!不想烂肺就给我硬吞!”
陆骁虚弱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和生理上的强烈不适让他几乎虚脱。他顺从地吞咽着药片,目光艰难地抬起,落在林楠沾着血污和污秽、却依旧冰冷沉静的侧脸上。刚才那粗暴到极致的“抠痰”……虽然痛苦到让他想死,却也是她硬生生把他从窒息的深渊里拽了回来。那刻薄的话语,此刻听在耳中,竟带着一种奇异的……可靠感。他闭上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说:知道了。
林楠没再理会他。她走到林大山身边,拿出从悍匪尸体旁没拿、但此刻却不得不用的东西——那几块发霉的杂粮饼和黑乎乎的咸菜疙瘩。
“爹,把这个……用水泡泡,煮烂了,喂草儿石头和阿树吃一点。”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这是最后的食物了,虽然发霉,虽然来自死人堆旁,但……能活命。
林大山看着那几块散发着霉味的饼子和咸菜,再看看女儿苍白如纸的脸和弟妹们枯瘦的小脸,浑浊的眼睛里泪水瞬间涌了出来。他颤抖着手接过,用力点了点头,默默地去处理那点“救命粮”。
林楠靠着冰冷的沟壁坐下,背脊依旧挺首,但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她拿出怀里那块仅存的压缩饼干碎屑(比指甲盖还小),塞进嘴里,用唾液慢慢含化。那熟悉的咸香和油脂味,带来一丝微弱的能量和……一种冰冷的清醒。
她拿出那张染血的草纸地图,再次展开。野狼坳……鹰愁崖……断头河……带翅膀的鸟(飞机)记号……黑瞎子岭的疤爷……还有那个被着重圈出的“仓库”标记……这些信息如同散乱的拼图,在她脑中飞速组合。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苗,在她冰冷而疲惫的眼底,幽幽亮起。
去那里!野狼坳!鹰愁崖下的秘密仓库!必须去!
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宝藏”,而是为了那里可能存在的、真实的食物、药品!为了沟底这几个濒临死亡的人!也为了……解开这具尸体和空间物品来源的谜团!那个仓库……或许就是一切的转折点!
但是……怎么去?带着一个重伤濒死、随时可能断气的陆骁?带着三个饿得走不动路的孩子?还有年迈体弱的父亲?徒步穿越几十里可能遍布鬼子、土匪和溃兵的荒野?这无异于自杀!
林楠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沟底每一个人的脸:父亲佝偻着背,在小心翼翼地用最后一点水煮着发霉的杂粮饼;草儿、石头和阿树蜷缩着,在饥饿和寒冷中昏睡,小脸蜡黄;陆骁靠在那里,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负担,如同风中残烛。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陆骁苍白的脸上。这个男人……他懂炮声,会看地图,有战场经验……是累赘,也是目前唯一可能用得上的……向导兼战力。前提是……他能活下来,并且……能站起来。
林楠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她收起地图,站起身,走到陆骁面前,蹲下。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剖析着他此刻的状态。
“听着,”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陆骁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酷的清醒,“想活命,就给我撑住。天亮之前,我要知道去野狼坳鹰愁崖最近、相对最安全的路。怎么避开鬼子的哨卡,哪里有水源,哪些地方可能有溃兵土匪窝点……把你脑子里所有关于那片地形的记忆,都给我挖出来。”
陆骁艰难地睁开眼,迎上林楠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决绝火焰的眸子。野狼坳?鹰愁崖?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那地图指向的地方!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裹挟进惊涛骇浪的荒谬感冲击着他,但随即,一股同样强烈的求生欲和属于军人的决断力压倒了这一切!去那里!才有活路!留在这里,只有等死!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翻涌的血腥气,用尽力气,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那濒死的灰败里,终于燃起了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属于战士的火光。
林楠不再说话。她走到沟壁边,用工兵铲开始挖掘相对干燥的土层,准备加固这个临时的避风港,同时为接下来的亡命之旅保存体力。冰冷的匕首贴着她的后腰,枯林中沾染的血腥味似乎还未散尽。而那张染血的地图,如同一个无声的召唤,指向北方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山峦。
天,快亮了。黎明前的黑暗,最是寒冷深沉。但林楠眼底的那簇火苗,却在这片绝望的深渊里,倔强地燃烧着,照亮了通往未知、也通往唯一生机的……亡命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