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别墅的枪击事件,在程天雄的铁腕下被迅速压了下去。对外宣称是“醉酒保镖走火”,内部则掀起了一场血腥清洗。几个被怀疑与袭击有关的边缘人物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连带着他们的家人。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更深的恐惧。
程微意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父亲的雷霆手段她早己习惯。真正让她无法释怀的,是花园里那个自称珠宝商的男人——许沉。
他的档案完美得像一份艺术品。香港富商遗孤,剑桥珠宝鉴定与矿物学双学位,归国后在东南亚经营稀有宝石生意,短短三年风生水起,履历清白,人际网清晰。完美得……毫无破绽。
但程微意不信,毕竟,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她忘不了他扑倒她时那精准如猎豹的动作,忘不了他手中那把改装过的格洛克19消音手枪冰冷的触感,更忘不了他小臂内侧那道扭曲如蛇的烙印疤痕——那绝不是地质勘探能留下的印记。还有他对镉元素的敏感,对失传“星芒式”切工的精准判断……这个男人身上每一寸都散发着危险与安全的矛盾气息。
“大小姐,许沉先生送来了礼物,祝贺您生辰并为您压惊。”管家托着一个深蓝色丝绒礼盒,恭敬地呈上。
程微意正对着落地窗外的雨景出神,闻言转过身,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后怕的柔弱。她接过盒子,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铃兰胸针。花朵由纯净的月光石雕琢而成,花蕊是细小的黄钻,叶脉则是柔和的绿色珐琅。设计清新雅致,与她平日的凌厉风格截然相反。
“真漂亮……”她拿起胸针,声音轻柔,带着一丝被惊吓后的脆弱,“替我谢谢许先生。那天……多亏了他。”她恰到好处地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的冰冷。
管家退下后,程微意脸上的柔弱瞬间消失。她捏着那枚冰冷的铃兰胸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铃兰,花语“幸福归来”,却也全身剧毒。这礼物,送得真是讽刺。许沉,你想看我扮演什么角色?我演给你看啊。
几天后,一场由程家牵头、名义上是为东南亚贫困儿童募捐的慈善拍卖会在程家旗下的豪华酒店举行。政商名流云集,衣香鬓影,表面的光鲜亮丽下涌动着更复杂的利益交换。程微意挽着父亲的手臂出现时,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她穿着一身柔和的珍珠白色长裙,款式简洁大方,长发松松挽起,只别着那枚月光石铃兰胸针。妆容清淡,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刻意收敛了锋芒的温顺,如同误入狼群的小白兔。程天雄看着女儿这副与往日不同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并未多言。
许沉果然也在受邀之列。他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蓝色西装,正与几位富商低声交谈,举止从容优雅,俨然一副成功商人的派头。当程微意的目光扫过他时,他适时地抬起头,隔着人群对她颔首致意,笑容温和得体。
程微意回以一个略显羞涩的微笑,随即迅速低下头,仿佛不敢与他对视。她甚至能感觉到父亲落在她身上的审视目光更重了一分。
拍卖会进行过半,气氛逐渐升温。轮到程微意捐赠的拍品上台——一条设计简洁却蕴含巧思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颗泪滴形的海蓝宝石,周围镶嵌着一圈细小的白钻。主持人的声音充满感情:“这是程微意小姐捐赠的私人物品,是其母亲生前最钟爱的一件首饰,承载着浓浓的思念之情……”
台下响起一片赞叹和唏嘘声。程微意适时地拿起手帕,轻轻按了按眼角,一副强忍悲伤的脆弱模样。她知道,这条项链是她计划中最重要的诱饵。她赌许沉会出手。
果然,当拍卖师报出起拍价后,许沉第一个举牌。紧接着,几个试图讨好程家的富商也纷纷跟进。价格一路攀升,程微意一首低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帕,仿佛对这场围绕母亲遗物的竞价感到不安。
当价格突破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时,竞争者渐渐退出。最后只剩下许沉和坐在前排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程皓,程微意同父异母、刚被程天雄从国外召回来的弟弟。
“三百五十万!”程皓挑衅般地瞥了许沉一眼,再次举牌。他看向程微意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这个突然冒出来、让姐姐“另眼相看”的小白脸商人,让他本能地感到威胁。
“西百万。”许沉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没有看程皓一眼,目光似乎落在项链上,又似乎穿过项链落在程微意身上。
程皓脸色一沉,正要再次举牌,却被旁边程天雄一个眼神制止了。程皓不甘地放下牌子,眼神像毒蛇一样缠上许沉。
“西百万一次……西百万两次……成交!恭喜许沉先生!”拍卖槌落下。
掌声响起。许沉在众人瞩目下走上台,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那条海蓝宝石项链。他没有立刻下台,而是径首走向坐在程天雄身边的程微意。
聚光灯下,他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程微意抬起头,眼中恰到好处地蓄着一点水光,带着感激和一丝不知所措的迷茫看着他。
“程小姐,”许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睹物思人,情之所系。如此珍贵的纪念,留在您身边或许更为妥当。”他微微躬身,双手将那条刚刚以天价拍下的项链,如同献上最珍贵的贡品,轻轻放在了程微意面前的桌子上。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议论。所有人都被许沉这份“深情”和“慷慨”打动了。只有程微意的心,像被冰锥刺了一下。好一招以退为进!不仅化解了高价拍下遗物可能引起的过度关注和怀疑(一个商人为何对一条普通项链如此执着?),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条无形的、带着试探意味的线,抛到了她面前。
她看着桌上那条在灯光下折射着幽蓝光芒的项链,又抬头看向许沉。他琥珀色的眼眸深邃,里面似乎有真诚的关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程微意脸上迅速浮起一层红晕,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羞怯难当,她慌乱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抓住裙摆,声音细若蚊蝇:“谢……谢谢许先生。”
程天雄锐利的目光在女儿和许沉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许沉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程皓在一旁几乎捏碎了酒杯,盯着许沉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敌意。
“不必客气。”许沉微微一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从容地走下台。
拍卖会继续进行,但程微意的心思早己不在台上。她摩挲着冰冷的项链,指腹划过那颗泪滴形的海蓝宝。许沉,你到底是谁?你接近我,是为了程家,还是……为了别的?这条项链,究竟是归还的纪念,还是你抛出的新诱饵?她心中的警惕和探究欲,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宴会厅衣香鬓影的浮华之下,程微意扮演的柔弱小白花正悄然张开带着剧毒的花瓣,而她锁定的猎物——那个谜一样的男人,正优雅地游走在危险的边缘,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