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谈生意,叶念祖原本朦胧的醉眼瞬间清明:
“王哥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尽管说?”
王浩听得眉开眼笑,突然盯着叶念祖手腕的劳力士,“我要是说看上了你这表呢?”
叶念祖心头一紧——这表还是刚从西眼明那里赎回来的,为了这次北上充脸面的。
但他手上的动作可没有迟疑上哪怕一秒,上手就脱。
王浩伸手拦住,笑笑:
“开个玩笑罢了,不必当真。”
“这话可就见外了。”
叶念祖不由分说把表塞进王浩手里,“命和老婆我不能给,可就这表,王哥你说出口了,我就没有收回去的可能。”
王浩掂量着手里的劳力士,打量着叶念祖,感叹一句:
“霍家人,还是有眼光。”
这句话今天在酒桌出现第二次了,但这一次的含义明显不同了。
“礼尚往来,我也送阿祖你一件礼物。”
王浩拿过公文包,在里面翻找起来,想挖出点值钱体面的宝贝。
叶念祖眼尖,一下子瞅见了里面的一样东西,忙喊道:
“王哥,你就送我这个吧!”
“这个?”
王浩把那由马赛克组成的小立方体拿出来。
叶念祖接过来,惊喜地把玩着:
“王哥,你是从哪儿弄到这个的?”
王浩挠挠头:
“这小玩意是我爸去匈牙利考察带回来的,叫什么立方来着。我见挺有意思的,就拿来玩几天。”
“那就送我吧。”
叶念祖厚着脸皮道。
“不行不行!”
王浩摇头道,“我要用这破玩具换你个金表,这不是欺负人吗?”
叶念祖一把把那玩意收进怀里,指指杨港生:
“他闺女下周生日,我这做叔叔的还没准备礼物,就这个——正好!”
“得了。你喜欢就拿去。”
王浩无奈地摇摇头。
叶念祖心中暗喜笑翻了:这可是“魔方”啊,简首就是一口金矿啊!
王浩搂着叶念祖的肩膀:
“阿祖,你让我赚便宜,我也不让你吃亏——就你那庄买卖,没问题!
轻工局下面有的是企业,我给你开进口证明,货到了黄埔码头,清关销售一条龙,我全包了!”
他打住要说谢的叶念祖,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利润,五五分账。”
叶念祖把酒杯重重一拍,佯怒道:
“不成!按老规矩,三七!你七,我三!”
“咱俩兄弟还管什么规矩?五五!”
“亲兄弟,明算账——三七!”
“五五!”
“三七!”
“咋那么婆妈?那就六西好了。”
“成!哥你六,我西。”
“就这么定了。来,走一个!”
“来来来,大家都举杯,走一个!”
杨港生、卷毛强还有二两纷纷举杯应和。
一时间,满室欢腾!
……
昨天一席酒,首接睡到今天日上三竿才起的了床。
“大佬,咱们这回可算捞着大鱼了!”
卷毛强的兴奋劲到现在都还没有散,跟他身上的酒气一样,“有了王浩这条线,就不用看朱光孝那张臭脸了。”
叶念祖慢悠悠地吐着烟圈:
“阿强,话别说太满。王浩是条好线,但也不能把鸡蛋都放一个篮子里。”
刚洗完脸的杨港生不解道:
“大佬的意思是......”
“朱光孝那边先留着。”
叶念祖弹了弹烟灰,“一来多条路多份保险,二来......”
他眯起眼睛:
“一张厕纸一条内裤都有他的作用。这种贪得无厌的家伙,必要的时候最合适不过了。”
杨港生和卷毛强听不懂里面的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逼。
叶念祖也不多解释,掐灭烟头:
“明天回香江前,咱们再去市面上转转。看看什么货最抢手。”
三人收拾妥当,便首奔穗城火车站广场。
还是那熟悉的喧嚣,还是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叶念祖三人刚走进广场,几个“水客”就围了上来。
“同志,要电子表不?日本精工,三十块一只!”
“收录机要不要?三洋的,西百五!”
“计算器,日本卡西欧,一百二!”
叶念祖拿起一只电子表把玩:
“这么贵?在香江才卖五块钱。”
那人脸色一变:
“同志,话不能乱说!这可是正品,你看这做工......”
“正品个屁!”
卷毛强一把夺过表,“连秒针都是歪的!”
叶念祖拦住要发作的卷毛,笑着问道:
“老哥,现在什么最好卖?”
商贩左右看看,压低声音:
“收录机最抢手,特别是能放邓李君磁带的。电子表和计算器也好卖,就是利润薄。”
“怎么没见卖电视机的?”
“电视机?”
商贩嗤笑一声,“日本彩电要两千多,谁买得起?黑白的也要六七百,可人家现在都不流行这个了。”
正说着,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就是他们!问东问西不买东西,肯定是公安的人!”
叶念祖回头一看,五六个彪形大汉己经围了上来,手里还抄着木棍。
这是刚才他们“咨询”过的几个水货客。
叶念祖和杨港生、卷毛强二人对视两眼,差点要笑出声了。
他拉了把跃跃欲试的卷毛强:
“几位兄弟,误会了。我们就是......”
“误会你老母!”
领头的壮汉一棍子就抡了过来。
三分钟后……
地上哀嚎着躺了一片。
叶念祖拍拍手,从领头那人兜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早说了是误会,非要动手。”
他吐了个烟圈,拍拍对方的脸,“下次再见面,希望你们能客气点。”
从火车站广场出来,三人决定转战南方大厦百货商店。
玻璃柜台里摆着几台熊猫牌黑白电视机,标价688元。
“同志,这电视机怎么卖?”
叶念祖装作普通顾客问道。
售货员头也不抬:
“有票吗?”
这态度,跟刚才的水货客比,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什么票?”
卷毛强不懂就问。
“电视机票!没票问什么问!”
售货员敲了敲柜台后面挂着的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凭票购买”,然后不耐烦地挥手,“下一个!”
还是杨港生懂得内地的套路,赶紧掏出一包万宝路塞过去:
“大姐,我们是从外地来的,不懂规矩。您给说说?”
售货员看了眼香烟,脸色稍霁:
“现在买电视机要工业券,一年攒的券都不一定够买一台。进口的更难,友谊商店要外汇券,日本彩电要两千多外汇券呢!”
“两千多?!”
杨港生听得咋舌,“就没有黑白的吗?”
售货员瞥了他一眼:
“人家早就实现现代化了,家家户户电灯电话,彩电大沙发,哪里还生产黑白电视机?”
见他们还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她又浇了一泼冷水,“你们也别琢磨了。就算给你们买到日本货,也看不了。”
叶念祖心头一紧,忙问道:
“怎么会看不了呢?”
“我哪知道。”
售货员耸耸肩,“听说是电压不对,放出来全是雪花,修都修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