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抗拒,小声地说:“殿下……那里……不是好地方。”】
【“我知道。”萧辰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正因为它不是‘好地方’,我们才更要去看看。
我想知道,为什么离皇宫不足5里的地方,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我想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愿意把大把的银子,扔在里面。”
“阿一,要想治病,就得先知道病根在哪儿。那里,或许就是病根之一。”】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阿一虽然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但她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殿下是为了“治病”。
但是她不明白殿下是想给谁治病?
那种地方也有大夫吗?
不过在她心里,殿下做什么都是对的。】
【于是,她那点不安和抗拒,很快就被对殿下的盲目信任给压了下去。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奴婢,都听殿下的。”
搞定了阿一,萧辰立刻开始了他的“潜入”部署。
他找来赵小五,让他去附近的成衣铺,快速买来两套质地尚可但款式极其低调的衣服。】
【一番乔装打扮之后,咱们的九殿下,
就从一个气质清冷的皇子,变成了一个从外地来京城见世面、眼神里带着点怯懦和好奇的富家小少爷。
而阿一,则成了他身边那个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的、略显土气的小丫鬟。】
【不能不说,这演技,要是放在后世,那高低得拿个影帝。
萧辰又给了赵小五十两银子,让他和剩下的护卫,
去“醉仙阁”对面的茶楼里占个二楼的雅座,居高临下,暗中策应。】
【一切安排妥当。】
【萧辰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身上那件还有点不习惯的粗布衣裳,然后拉起阿一的手,
两人一起,走进了那座朱漆大门,踏入了那个纸醉金迷、也暗流涌动的世界。
一进门,一股混合着名贵熏香、醇酒佳肴和仕女身上脂粉的暖香,便扑面而来。
大堂内金碧辉煌,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羊毛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桌椅是整块的金丝楠木,打磨得油光水滑。
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任何一幅,都足够一个普通百户人家,一辈子吃穿不愁。】
【而最让萧辰感到刺眼的,是在大堂最显眼的位置,竟然也挂着一幅巨大的、由兵部绘制的《北疆山川舆图》。
那上面,用鲜红的朱笔,重重地圈出了几个地名:渔阳、上谷、广宁……
这幅充满着肃杀之气的军用地图,与周围莺歌燕舞、靡靡之音的氛围,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极其荒诞的对比。
仿佛是在用一种戏谑的方式,嘲笑着千里之外那片正在流血的土地。
萧辰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知道,他来对地方了。】
【萧辰拉着阿一,在一个最靠近角落、最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个穿着绫罗绸缎、脸上堆着职业化笑容的龟奴,立刻哈着腰迎了上来,那眼神,跟淬了毒似的,上下打量着萧辰和阿一。
一看这主仆二人的穿着和那股子怯生生的“土气”,他眼里的热情,立马就降了三分。】
【“哟,这位小哥,面生得很呐,第一次来我们醉仙阁?”
萧辰学着那些外地商贾的样子,故意露出既紧张又想装老成的表情,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不着痕跡地塞了过去:】
【“这位大哥,我们是从江南来的,想……想见见世面。
劳烦您,给我们上一壶最便宜的茶,再来一碟瓜子就行。”
那龟奴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脸上的笑容总算是真诚了一点。
“得嘞!您擎好吧!”他吆喝了一声,转身便去张罗了。】
【他心里想的是:又是个外地来的愣头青,兜里有俩小钱,就想来这销金窟里开开眼。
榨不出多少油水,别惹麻烦就行。
萧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自己在这环境里,变得像一颗灰尘,毫不起眼,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去听,去看。】
【茶水很快就上来了。
萧辰端起茶杯,假装在品茶,实际上,他的耳朵,己经像一张张开的网,开始捕捉周围那些酒桌上的谈话。
好家伙,这一听,可不得了。
他发现,今儿个这醉仙阁里的“国事”,简首比紫宸殿的朝会还热闹。
只可惜,这热闹里,没半点忧国忧民,全是赤裸裸的算计和麻木不仁。】
凉州王府,陈庆之看到这一幕,气得猛地一拍桌子,骂道:
“他娘的!老子们在北疆跟狄人拼命,这帮京城的王八蛋,居然还他娘的在这里喝花酒,谈生意!
真该把他们一个个都扔到边关去,让他们尝尝狄人的刀子是什么滋味!”
苏瞻则长叹一口气,神情复杂:“庆之,这便是人性。
太平时,他们是谦谦君子;
国难时,他们便是嗜血的豺狼。
殿下当年所见,今日看来,依旧是触目惊心啊。”
【咱们的九殿下,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着这些“高谈阔论”,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神情平静,可心里,早己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听见,邻桌那几个穿着华丽绸缎的商贾,正就着一盘价值五两银子的“蟹酿橙”,兴奋地讨论着:
“听说了吗?
三殿下领了二十万大军,明日就要北上了!
我那批囤在太原府的马料和药材,这下可要翻三倍价钱了!
哈哈哈,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
【另一个商贾则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何止马料!
我收到消息,兵部这次为了凑军饷,把江南几处官盐的盐引都拿出来抵押了!
我叔父己经派人去接洽了,只要拿下这批盐引,咱们下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来,为国难……干杯!”】
【萧辰嗑瓜子的动作,停住了。】
【他没去看那些商贾,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另一桌。】
【那一桌,坐着几个穿着官服、但摘了官帽的中年人,看样子是朝中的同僚,正在借酒浇愁。】
【只听其中一人唉声叹气道:
“唉,三殿下这一出征,咱们这些东宫的门生,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万一他真的打了胜仗,那威望……啧啧,咱们那位太子爷的位子,怕是坐得更不稳了。”】
【另一人则冷笑道:
“怕什么?仗,哪是那么好打的?
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一天得耗费多少钱粮?
户部那帮孙子,巴不得三殿下在前线多耗些时日。
到时候,粮草一断,别说打胜仗了,能活着回来都不错了!
咱们啊,就等着看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