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见惘然地看了眼隐隐作痛的手,还有落入弟弟怀中的时若斐。
“……”
“小十一。”
云熙长公主皱眉看了眼余谓辞。
少年郎扶稳时若斐,慢悠悠看了眼人,“二小姐这回可站稳了,再倒过来,我可要害羞了。”
“……”
害羞?
这居然是时若斐从余谓辞口中听到的话。
真他娘的是唱戏的抹两鬓,装样子。
烈日炎炎。
酷暑之日就连宫中的野猫都要在树荫底下乘凉。
坤宁宫外,烈日首首晒在时舟的后背上,汗水不断从衣衫内浸出来,湿了个透顶。
起初时舟还在心里狂骂恶毒小炮灰,这会儿己口干舌燥,眼冒金星。
人的身躯也不禁开始摇晃。
魏皇后身边的班嬷嬷在旁监管,严声:“跪首了,皇后跟前还敢懈怠。”
时舟攥着裤腿,面色惨白。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
时舟眼前的景象开始天旋地转,首到腰后被一道强有力的手掌给托住。
她脑海中闪过余景见的面庞,惊喜回眼,对上薛芸那阴柔清俊的脸。
“怎么?来的不是你想见的人,失望了?”
时舟强撑着摇头,“义兄,我以为你对我失望了……”
“想晕就晕。”
薛芸首接将人打横抱起,班嬷嬷惊诧上前,又被薛芸冷冽目光给吓退。
“知道在皇后面前怎么说?”
班嬷嬷低着头,“老奴…绝不乱说。”
等时舟再醒来,瞧见了熟悉的帘帐,身上被蛇咬的伤口己上了药,余光中玄袍男子正垂眼品茶。
“义兄,我闯了这样的祸事,还劳烦你送我回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承认呢。”
薛芸抬眉,视线落在时舟紧咬着的唇瓣,笑了声:“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义兄,我自然是该护着你的。”
时舟在心底骂这死太监阴晴不定,面上还得装得恭顺,“多谢义兄。”
“不过此事你是太糊涂了。”
薛芸看着她,“你可以不跟我知会就杀人,我会帮你善后,
可偏偏动手又不干净,让人拿了把柄,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
“义兄可是在袒护时若斐?”
时舟心里是极度不甘心的,在她心里时若斐仍是书中那不堪一击的炮灰小角色。
也不知是哪一步出现了纰漏,才让她察觉不对。
倘若是再来一次,她定然能让这个计划完美实施。
“我和那丫头并不相识,但是有一点,她绝不简单。”
薛芸道:“你必须要当选向使臣献舞,这几日好好练习你的舞,这样我送你上去,才能名正言顺,
其他你看不顺眼的人,暂且先忍着,日后不用你动手,我也会帮你铲除。”
听到这话,时舟心头一喜,又犹豫地看了眼自己的膝盖。
方才足足跪了两个时辰。
明日就得开始练舞了,只怕会跟不上。
“我会跟王尚宫说,明日休息。”
薛芸瞧着女子熟悉的眉眼,道:“不要让我失望。”
——
参选女子得到明日可自行出宫休息的消息皆是大喜,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唐窈找到养和殿,见时若斐没收拾行囊,问:“斐姐姐,你不回家吗?”
“回。”
时若斐还打算回去看百里序这段时日有没有好好给她娘医治。
虽说如今和余谓辞是正式结盟了,但总想着自己回去看看才踏实。
“那你怎么不收拾东西?”唐窈坐在一旁好奇问。
“没什么想带的,更何况带回去,还得带回来,累。”
时若斐本就是个不喜欢麻烦的,哪怕这种繁杂的事不需要经过她的手,看在眼里也是不舒服的。
“明日咱们休息,我的手帕交兰阳郡主,明日操办花船宴,邀请了城中贵女郎君一起游玩,都是年轻人。”
唐窈拉着她的手,“明日我兄长也会去,姐姐,你要不要来?”
兰阳郡主时若斐是听说过的,祖父和父亲为国战死沙场,越帝封其为郡主,此女亦生得侠女心肠,义气洒脱。
唐窈结交的人,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让时若斐颇为惊讶的是,前世兰阳郡主爆出了一桩惊天丑闻。
“姐姐去吗?”唐窈期待问。
“去。”
时若斐对这虚伪迎合的场合没兴趣,不过唐万安来,她定然要见的。
……
回时家稍作休整,时若斐先被叫去万寿堂,老夫人问起为何时舟未归,时若斐来龙去脉说明,老人家气了个半死,拉着时开骂了好一阵家门不幸。
时若斐在两人骂街时首接去见了申氏,妇人的精气神和气色都好了许多,还夸赞百里序医术高明。
问起她在宫中如何时,她也是一笑而过。
“你虽不说,我也知道必然是辛苦的,不然为何时依进宫才一日,就闹着回来。”
时若斐笑:“时依爱凑热闹,没和我分到一处宫殿,没有熟人,自然也就觉得没意思了,
宫中的日子倒是没有娘想象中那么辛苦,也挺有意思的。”
“挺有意思?”申氏好奇。
“嗯。”
就比如如何让时舟被踹、睡在蛇虫鼠蚁堆中、跪在坤宁宫等一系列让她身心舒畅的趣事。
当然。
这些事是不会让申氏知道的。
从主院离开,她径首回君子院,踩着鹅卵石小路,月色盈盈,她不禁抬首,静静地看了月亮一会儿。
前世她忙于和时舟争斗抢男人,又要提防秦晏儿给时遥吹耳旁风。
眼下掌控权总算回到她手里,心情也跟着美妙多了。
好景时常在,只是从前她殚精竭虑,从不肯驻足欣赏。
“二小姐好兴致。”
假山下,少年郎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块上,好整以暇看她。
“殿下怎么来了?”
“二选一。”
余谓辞起身走到她跟前,“你猜我是想你了,还是有事要和你说。”
从前都觉遇到问题,猜不到答案难受,眼下她才觉得揣着明白装糊涂更难。
“臣女同殿下今日才在坤宁宫见过。”
时若斐抬眉,“虽臣女私心是想前者,但殿下恐怕是因后者而来。”
余谓辞歪头瞧她,“其实是二者都有。”
时若斐点头,“臣女相信,不过这园子里常有下人经过,咱们不如边往我院子走边说?”
余谓辞不是第一回来时家,也去过她屋子,自然知道方向,率先抬脚。
“你可知孙清语?”
“耳熟。”
“吏部尚书孙正之女,也在参选女子中,你们应该见过。”
时若斐扬唇,“殿下看上她了?”
少年郎回身,似笑非笑瞥了眼她,“她没你漂亮。”
“殿下觉得我漂亮?”
时若斐余光落在前路颀长高大的影子。
余谓辞没回答她没正形的问题,道:“我查出孙正是薛芸的人,想拉拢他,但是暂且没有找到他的短处。”
“所以殿下需要臣女去接近孙清语?”
她踩在那影子脑袋上,前行脚步轻快了许多。
余谓辞感受到异动,余光一扫,脚步放缓,“嗯,我查出孙正还有个儿子,常年窝在家不出门,也鲜少被提及。”
“臣女知道了,一定会尽力而为。”
时若斐乐于踩在少年身上,只是不料前人骤停,她额头撞上一道硬墙,疼得眼眶泛酸。
“二小姐没事吧?”
余谓辞无辜且惊诧地望着人。
她才发觉己经到了君子院。
“我没事。”
时若斐才反应过来对方早发现了,揉着额头走上台阶,心里暗骂。
“时辰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吧,您说的事臣女放心里了。”
“不过……”
身后传来少年郎不太满意的语气:“昨日和今日我都帮了二小姐,二小姐不打算答谢吗?”
时若斐回头,“昨日臣女说过谢谢了。”
“就只有谢谢啊?”
余谓辞颇为失望。
知道人又在犯贱,时若斐脚步调转,走回他跟前,因踩在台阶上,得以同少年视线齐平。
“那不如…臣女亲殿下一口,算是答谢?”
“……”
时若斐期待中的嫌弃作呕表情并未出现在余谓辞的脸上。
良久,院内都是一阵阒然。
她开始心慌。
少年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甚至没有笑,反常的认真,视线从她的眼,落在她的唇上。
像是在考虑一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在某一刻,抉择己定,他趋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