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若斐被迫松手。
时舟得了喘息的机会,靠着供桌快要滑落。
倏然,另一只手比之方才更加有力,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呃……”
时舟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珠子,瞧着掐着她的男人。
“殿、殿下……”
“我怎么舍得让你姐姐杀了你呢。”
余谓辞蹙眉,歪着脑袋瞧着她。
这个该死的狗杂碎,合该由他亲手解决。
只是就这样掐死。
实在是让她太轻松了。
剥皮抽筋,断手断脚……
他有数不尽的玩法,在等着她。
“时三小姐,不好意思,方才有些激动了。”
时若斐瞧余谓辞松开手,“殿下是激动过头了,这是时家的祠堂。”
余谓辞笑眼看着揉动手肘的时若斐,“方才瞧见二小姐同妹妹玩闹,情不自禁加入进来,的确是有失分寸。”
玩闹?
加入?
时舟捂着喉咙,警惕地看着两人。
方才她都快活生生被他们掐死了。
竟还说只是玩闹?
“天色不早了,再待下去,只怕太傅就要知道了。”
余谓辞朝时若斐轻笑了声,“告辞。”
时若斐手肘还微微发僵,腹诽了声狗杂碎,而后瞥向面色煞白的时舟。
“三妹妹得罪的人可不少啊。”
时舟捂着喉咙,身躯发着抖,没敢说话。
“祖母都发了话,妹妹还是好好按照祖母说的做吧。”
时若斐抬手,时舟立即后退了半步,死死地盯着她。
可那只手只是轻飘飘落在时舟肩膀上,拍了拍,“不要忘记了,
至少如今还是时家人,待在时家,活在时家人的眼皮子底下。”
坤宁宫内,殿内气氛沉肃。
余景见仰首看着座上的魏皇后,“母后,方才您请时家两个小姐进殿说话,为何不让儿臣过来?”
“瞧兄长这怒气冲冲的模样。”
余蕙趴在魏皇后膝盖上,哼了声:“若是过来,指不定你要如何袒护那小庶女。”
“阿蕙,时家三小姐同你无冤无仇,你何故这样不尊重人家?”
余景见紧皱眉头,想要规训妹妹:“你年纪也不小了,今日做出斗殴的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我为何不尊重她?”
余蕙坐首身子,“就凭她不知天高地厚,一介卑贱庶女的身份,不知天高地厚,还想要入主东宫,
想要踏着你,成为人上人,我就不该给她好脸色。”
“好了。”
魏皇后瞧着子女间火药味越发浓,叹气道:“今日,母后看过那女子,
景见,你为了她和时二小姐退婚,是你没想明白。”
余景见一愣,“母后……”
“时二小姐虽性情刁蛮,但今日你也看到了,她还是善心的,还知道去救你妹妹和时三小姐,
更何况,时二的身份与你更为匹配,她是太傅嫡女,而你是东宫太子,两人又有这些年的婚约,
而时舟是什么人?庶出之身,倘若她是个谦卑的,我也就容她日后当你姬妾了,可今日所见,她显然不适合入东宫。”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余蕙嗤笑了声:“哥哥被人迷惑了心智,只想着往陷阱里跳了。”
“母后,为何连你也这样计较什么嫡庶尊卑?难道庶女就不配为人吗?”
余景见道:“十一弟他们,同样不是您所生,但他们亦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任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是。”
魏皇后反问:“那为何你们都是皇子,却只有你是太子呢?”
“这……”
余景见纵然觉得回京途中,听时舟所描述的人人平等很是在理,可如今面对自己母亲的反问,又无法反驳。
“还有。”
魏皇后道:“今日,时舟落水,不少外男都在,她的名声算是毁了,
光是这一点,你父皇都不会答应她日后和你有什么牵扯。”
余景见动了动唇,知道此时此刻,劝说母后也是无用的。
“好了,你姑母过几日就要生辰了,你父皇不计较你和时家退婚,将你姑母的生辰宴交给你操办,你可都准备好了?”魏皇后问。
余景见垂首,“大多都准备好了,只有云熙班还没解决。”
“你姑母最爱听云熙班的戏,他们还是不肯答应过来唱吗?”
魏皇后有些担忧,“就算是有过节,这积年累月的,也该消除了。”
“云熙班答应来公主府演出了。”
余景见道:“是班主,他不答应过来一起唱,不过母后不必担心,儿臣一定会说服他的。”
“嗯。”
魏皇后叹了口气:“方才薛掌印说得不错,翊王虎视眈眈,你又前脚刚和时家解除婚约,
是得好好把握住你父皇的心,他最敬爱长公主,别让他失望。”
余景见自幼最常听的话便是别让父皇伤心,到了如今二十余岁,只觉苦涩。
他究竟还要做到什么地步,父皇母后才会满意呢。
-
近几日京城中流言蜚语满天飞,时舟被关在院子里,都听见路过的下人谈论她掉进春池中被人捞起来的窘样。
“偏偏是这样封建的时代。”
时舟将茶盏砸在地上,气不过,连带着架子上的青花瓷瓶一同砸碎,这才勉强消了点气。
“倘若是在原来那时候,只是掉进水里被人捞起来算什么。”
陶嬷嬷叹气,一边帮时舟的膝盖上药,“小姐,别砸了,这些宝贝都老贵了,
光是你砸的这几件,都抵得上老百姓好几年的开支了。”
“谁许你多嘴了。”
时舟将膝盖挪开,冷哼了声:“眼下我名声尽毁,你也想要踩在我头上了?”
“怎么会呢小姐。”
陶嬷嬷忙起身,弓着腰道:“那些流言蜚语,只是一时,很快就会消散的,您放心,只要您把持好了太子,
日后待您当了太子妃,又有谁敢议论您的事情。”
“你说的在理。”
时舟眸底微动,“不过时若斐这样害我,我也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她记得很清楚,在百花大会后,就是云熙长公主的生辰。
余景见亲自操办。
而在原著中,时若斐为了害她,将云熙长公主最宝贝的金印弄坏,将脏水泼到了原身的身上。
这次,她得要让时若斐付出代价。
至于余谓辞……
她还没弄清楚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待她想明白其中底细,也绝不会放过他!
——
京城中近来缠绵不休的雨总算是停了下来。
时若斐挑了个日头好的时候出了门。
冬日禀报,寻到了一个暗器铺子,表面上是兵器铺,实则做暗器毒药的生意,在京城中赚得盆满钵满。
“小姐,您要买暗器做什么呀?”
冬日替人寻暗器铺子的时候,其实就很想问了,眼下快到地方,终于忍不住开口。
“买暗器还能做什么。”
时若斐面不改色道:“自然是防身了。”
“防身?”
冬日皱眉,“小姐,谁要害您?奴婢会保护您的。”
时若斐微笑,“总有你们不在的时候,到时候,我也得自保。”
譬如余谓辞那个狗东西,若是下回还想要动手,不说反杀,她自然也得保护好自己这条来之不易的性命才行。
和强盗同流,就得做好先被害的准备。
“就是这儿了。”
冬日指着一家看似寻常的兵器铺子,“我先前来探过,老板说了,只要钱给的够,其他的好说话。”
“嗯。”
时若斐满意点头。
正好,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小姐,是要看什么兵器?”
兵器铺伙计瞧见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走进来,连忙上前招呼。
“我要见你们老板。”时若斐道。
“老板?”
伙计回头看了眼铺子二楼的方向,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姐,我们老板这个时候,在见别的客人,
不如您先看看别的,等会儿老板忙完了,小的再来叫您?”
冬日皱眉,“要我们等多久?”
伙计掐指算了算,“应当快了,之前每次就半个时辰的功夫,眼下算算,也差不多了。”
冬日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眼时若斐,“小姐,您觉得呢?”
“无妨,左右如今没有什么事。”
时若斐打量着兵器架上的刀枪剑戟,难得有耐心,“等一等吧。”
兵器铺二楼内。
老板名唤钱老三,恭恭敬敬站在桌前,见年轻人起身,连忙补充最后一点:“主子,您要的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
就是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好运送离开京城。”
“不走陆路。”
余谓辞回头,恰好瞥见半开的窗沿透进一道熟悉的倩影,眉头微抬,“走水路。”
“水路?”
钱老三皱眉,“现在官府管的严,主子,走水路怕到时候被发现。”
“不会被发现。”
余谓辞噙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
“啊?”钱老三不明所以,“您说什么?”
“主子的意思是,你不用担心别的。”
风调替余谓辞补充:“我们自己有船,不会被发现。”
“那就好。”
钱老三松了口气,“那东西什么时候搬走?前些日子,官府又想着来巡查各个铺子,
上回我打了马虎眼,这回还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去了。”
“放心。”
余谓辞抬了抬手指头,“我解决。”
“那属下就放心了。”
钱老三见余谓辞抬脚,连忙跟上,“您准备走了,属下送您。”
懒散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时若斐没等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楼梯上有人走下来。
看来老板叙话己经结束。
“二小姐,在这儿碰到你,还真是巧。”
听到这熟悉却又极度不愿听到的声音,时若斐帷帽下的笑容僵了一僵。
“怎么?”
余谓辞似笑非笑看着她,“只是戴了个帷帽,就想装不认识了?”
“殿下误会了。”
时若斐恢复笑容,“臣女就是觉得挺巧的,能在这儿碰上您。”
“二小姐来这儿作甚?”
余谓辞打量着对方。
“我……”
时若斐总不能说自己是来买暗器对付他的。
“路过这个铺子,瞧见这柄银杆红缨枪不错,就想着进来瞧瞧,若是合适就买下来。”
“枪?”
余谓辞余光微动,“该不会是买来对付我的吧?”
猜对了。
时若斐眨了两下眼,“对付殿下?您可别说笑了,就这杆枪?”
“你说的有道理,若是你真想对付我,应当准备一些暗器,而不是这种明晃晃的蠢办法。”余谓辞认同道。
“……”
又被猜中了。
狗杂种。
“您别开玩笑了,什么暗器不暗器。”
时若斐捂唇笑了下,“殿下来这儿是作甚?买暗器的?”
“闲来无事,进来逛逛。”
余谓辞指尖轻动,点了两下长枪,“不如我买给你吧。”
“那倒不用了殿下。”
时若斐微笑,“您应该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您还是多省省,这样也能多花花。”
“……”
毕竟上回竞价,他输给了她。
这才有了后面的抢人。
余谓辞扯动嘴角,从腰间取出钱袋子,“二小姐以为我连这点钱都出不起?”
时若斐挑眉。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方才取出来的不算鼓的钱袋子,这会儿又重新挂回他的腰间。
“毕竟你人傻钱多,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人傻、钱多?
时若斐磨了磨后槽牙。
这个死变态穷鬼。
竟这样说她。
“二小姐,今日准备了什么样的妙事说与我听?”
余谓辞见对方吃瘪,饶为满意地抱住手臂,“百里序同雨顺候在时家外,若是二小姐有空,不如移步宝珠坊。”
是了。
今日又到了第五日。
时若斐瞳仁缓慢转动。
也是时候告诉余谓辞那件事了。
宝珠坊二楼窗扉半开,微风徐徐吹进来。
“二小姐还有闲心泡茶,是觉得等会儿说出来的事,会很让我感兴趣吗?”
余谓辞乜斜过去,茶桌前,女子跪坐在蒲团上,腰肢被玉带束得盈盈一握,姿态端庄,将茶液倒至杯盏中。
“殿下知道时舟是什么人吗?”
时若斐将茶盏递到余谓辞面前。
“穿越来的,她不属于这个地方。”
余谓辞临死前从时舟嘴里得知的。
虽然这事儿光怪陆离,但时舟前世竟能破了他的大计,眼下他也重生,体验了其中奥妙,自然也信了。
“那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时若斐微笑问。
“?”
余谓辞顿了下,“二小姐,泡茶泡傻了?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殿下,您不是余谓辞,也不是大越十一皇子。”
时若斐缓声:“您是一话本子中的大反派。”
余谓辞一怔。
“而我也不是时若斐,不是太傅嫡女。”
时若斐指尖蘸取茶液,在桌案上画出楚河汉界,“我只是一个恶毒女配角。”
空气都寂静下来。
好半晌,面前的男子才徐声道:“恶毒女配…和大反派?”
时若斐微笑,“是不是听上去还挺般配?”
余谓辞波澜不惊的漆黑眸底,忽而泛起几点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