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衙役班头李秀莲知道阮霏霏是县令安排来的人,并不敢为难她,今日就安排她跟着张菲等人出去巡街。
阮霏霏为了尽快打入内部,请一班衙役去酒楼搓了一顿。
席间,张菲拍着阮霏霏的肩膀道:
“你这个姐妹,我张菲认下了!今天的事,你可莫要放在心里!”
众衙役见阮霏霏出手如此阔绰,连张菲这样的刺头都能搞定,自然无不以她马首是瞻。
阮霏霏搂住张菲的肩膀,说道:
“咱们都是大女人,这点小事谁会在意?说起来,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来,我敬大家一杯!”
“姐妹们,我初来乍到,在兴安县也没什么朋友,以后你们都是我的亲姐妹!来,再喝一个!”
几杯酒下肚,众衙役都喝美了。
阮霏霏与众人聊了一会儿,就把话扯到了城外的难民身上。
“哎,姐妹们,我进城的时候,看到城外好多难民,虽然城门口在施粥,但还是有不少人饿死了,实在是惨。”
张菲说道:
“谁说不是呢!只要遇上灾荒,老百姓总要死一批的,咱们算是命好,有正经差事,不至于饿死。”
赵芳也大着舌头说道:
“嗬!施粥?那粥就跟浑一点的水没啥区别,能不饿死么?!”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啊,阮霏霏赶紧又给赵芳倒了一杯:
“只给人喝水当然会饿死的。这是县衙没粮,还是朝廷不管?”
赵芳冷哼了一声:
“县衙怎会没粮?朝廷的赈灾粮送来时,还是我们姐几个帮忙去搬的呢,只可惜呀——”
阮霏霏与赵芳碰了一杯,然后悄悄把酒倒掉,假装喝了,又问道:
“可惜什么?”
赵芳摆摆手:
“不能说,不能说!”
阮霏霏的手搭在赵芳的肩膀上:
“嗐!咱们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不会说出去。算了算了,你不相信我,我不问了便是!”
张菲瞪了赵芳一眼:
“都是自己人,你卖什么关子?你不说,我来说!不就是赈灾粮被人贪了么?用到灾民身上的,恐怕连一成都不到!”
阮霏霏故作惊讶地捂住嘴:
“竟有这等事?那贪墨赈灾粮的人是谁,就没人管管吗?”
张菲压低声音道:
“谁不知道是咱们上头那位县太奶啊,谁敢管?”
众人纷纷点头,郑县令在兴安县一手遮天,谁敢说个不字?
这也就是班头不在,这帮衙役不知道阮霏霏是县令安排进来的人,否则也是不敢说的。
阮霏霏骂道:
“郑县令也太黑心了,那些灾民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赵芳又灌了一口酒:
“唉,咱们这些小衙役能有什么办法?算了,终归事不关己,喝酒喝酒!”
阮霏霏却说道:
“姐妹们,咱们好歹也是吃朝廷俸禄的,就这么看着灾民饿死,良心能安吗?”
张菲犹豫道:
“可咱们能做什么?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全指着这点俸禄,拿不出多余的钱救灾了。”
阮霏霏说道:
“咱们是没钱没粮,但是县衙不是有么?”
张菲苦笑:
“阮姐,我就当你喝多了,不说了,继续喝!”
他们一帮小衙役,哪里敢与县太奶斗哦?
县太奶一句话,就能决定她们的去留。
阮霏霏也知道,她才与这些人认识一天,这些人不可能因着一顿饭就帮着她一起搞郑县令的,她们也没这个胆子。
她得先在众人心里种下一颗仇富的种子。
阮霏霏捶了一下桌子,一腔愤懑道:
“刚才巡街的时候我都看到了,郑府那么大,下人进进出出,就凭县令的俸禄,能养得起这么大的宅子和这么多下人吗?”
“我还听说,县令的女儿养了十八房小侍,啧啧,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若说郑县令没有搜刮民脂民膏,谁能相信?”
有人借着酒意附和:
“没错!连灾民的救命粮都贪,真是丧尽天良!”
但更多的人却是选择了沉默,大概就是因为事不关己。
阮霏霏眼珠一转,继续说:
“唉,朝廷为了保护咱们这些小吏的利益,曾有律法规定,县衙的最高长官与最末级的小吏之间,俸禄的差异不能超过五倍,可咱们这些人,赚到的银子真的有郑县令的五分之一吗?”
众衙役面面相觑,张菲问道:
“还有这样的律法?”
阮霏霏道:
“当然,我可是读过昭凰律的!”
她是昨晚从系统那里了解到的,毕竟要入职了,总要先了解一下单位的情况。
律法中是真的有这一条,因为户部拨给每个衙门的俸禄银子是有定数的,朝廷唯恐衙门的一把手欺压小吏,给自己谋福利,所以特有此规定。
张菲道:
“阮姐居然还识文断字?我张某人佩服!”
这个时代,读过书的人,十不足一。
赵芳喃喃道:
“差五倍?差五十倍也不止哦!咱们的月俸,不过二三两银子,县令女儿的一个小侍的月银,恐怕都比咱们多!”
阮霏霏道:
“这就是了!她吃肉,连口汤都不给咱们喝,唉!真够黑心的!”
在这里,阮霏霏偷换了概念。
事实上,郑县令明面上的月俸,应该也就十两左右,不会超出小吏的五倍。
但当官的,哪有靠俸禄活的?
郑府每月的开支,起码上百两。
这一下,就不再是事不关己了,众衙役眼中开始露出仇恨,全都义愤填膺起来。
“她爹的!咱们天天风吹日晒,为了县衙卖命,最后好处全落进她的口袋!”
“没错!若咱们能拿到她的一成,也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鱼肉百姓,克扣咱们月俸,她郑玉红缺了大德!”
赵芳见众人借着酒劲,越来越口无遮拦,忙道:
“你们都少说两句吧,当心被县太奶知道了,咱们饭碗都保不住。”
阮霏霏道:
“怕什么?在场的都是姐妹,出了这屋子,这些话就全烂肚子里,谁要是敢出卖大家,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阮霏霏扬了扬拳头,又语带威胁道:
“我这人,最是嫉恶如仇,对于背后阴人的人,我豁出去一条命,也得弄死她全家!”
众衙役想到她的实力,心里都倒抽一口凉气。
若是这姐发了疯,要弄死一家人还真不难。
但是众人也被赵芳那句饭碗都保不住给惊醒了。
无论如何,她们现在每月还有月俸可领,倘若得罪了郑县令,丢了饭碗,一家人才真得去喝西北风。
于是全都闭了嘴,但心里,却恨死了郑县令。
赵芳又劝阮霏霏:
“阮姐,咱们这些姐妹不可能有人乱嚼舌根的。不过这事咱们也管不了,总归咱们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您也消消气。”
阮霏霏叹了口气,喃喃道:
“是啊,咱们起码还能填饱肚子,但城外的那些难民呢?我一想起难民们的惨状,就心痛如绞。”
“姐妹们,我知大家都是心存大义之人,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帮我一个忙?”
众衙役都看向阮霏霏:
“阮姐你说,但凡我们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