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大婶出了如意茶馆,同石娘子回到家后,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想要分享的喜悦,走街串巷的同人说道,“哎,这不是老刘头,都正午了还不用膳呢?”
刘老头摊手,“你李大娘这不是早些日子念叨着要回门,说是她娘病了,记挂好些日子了,我这不是前脚刚送她回去,后脚刚忙活完还没来得及做呢。”
苗大婶嗑着瓜子,同老刘头说:“那不正好,我刚和石兴他媳妇从染丫头那吃完饭,别提那味道有多好了,配上一小碟花生米,喝点小酒,包你满意的。”
刘老头听着一愣一愣的,“啥?老应头他那长女厨艺竟有这么好?”
苗大婶回一句:“可不嘛,那天炖鱼就是从她家飘出来的!”
话说到此,苗大婶描绘的绘声绘色,尤其在形容那口感和料子上可谓是用上了浑身解数,像说书人讲段子那般把刘老头的肚子都说的咕咕叫了。
还没等老刘头问什么,苗大婶瞅见前面一闪而过的白术,赶忙招手道:“老白别走那么快,我正要去找你呢!”
话音未落,老刘头一抬头人却没了踪影,匆匆匆匆,来也匆匆,走也匆匆。
带着心中的好奇和咕咕叫的肚子,老刘头关门朝如意茶馆走去。
快到如意茶馆时,瞥见门口摆放着一辆小推车,油泼辣子的香味顽皮的溜进鼻腔,不由想起苗大婶说的话,暗自想,这味道闻着是真的香啊!
他走进摊车,把上面的菜品收入眼底,琳琅满目的配料,黄瓜丝、酱菜、萝卜干等,复杂多样,这些就不必说了,值得一提的是那红彤彤的辣椒油,色香俱全,光是看着味道也差不了多少。
应不染卷凉皮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摊车面前的人。
看向老刘头的同时,他同样也在打量起应不染。
这人虽不施粉黛,头戴头巾,青丝盘起藏在头巾里,一双狗狗眼看上去乖巧,可在他的印象里,这染丫头却是贪玩的性子,怎么有这么乖巧的模样。
她先发制人,出声询问:“需要吃些什么呢?恰逢本店新开业,买一份凉皮送一杯夏季饮品!”
老刘头:“染丫头,就和苗大婶他们要一样的就好了,花生米和酒又不?”
她听着称呼,听着愣愣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在应松云的提醒下,赶忙招呼着老刘头往里坐。
回到摊车,朝应松云招招手,凑近小声说:“哥,这谁呀?我怎么没点印象,你可不知刚刚这老人家那么叫我都把我弄得恍惚了。”
应松云端起做好的凉皮和凉皮卷,挑了挑眼,给了一个欠揍的眼神,“他是你爹的好哥们!姓刘。”
她咬牙切齿,眼神想要刀人,愤愤不满道:“少拿了花生和酒!”
应松云回了声知道了。
时间过得飞快,虽然今日的没卖出几单,但应不染还是很开心,这份开心不为别的,只为她那小小的期许。
从离开余家开始,她便开始规划往后的路。
先是尝试摆摊,虽说失败,好在恰逢良机,赚了来到大宋的第一桶金,再者是修缮院子、铺草坪、接回诚哥儿欢儿。
回头看,不知不觉都她都完成了这么多事。
“哥,咱们收摊,今晚夜市再战!”
应不染把余下的凉皮拿出几大份为午餐做准备,其余的放入她装的冷木箱里进行保存。
盛夏天里,难得多云,少了那份燥热,层层云层铺在如意茶馆上方,诚哥儿和欢儿吃的满嘴是油,满足的打嗝声发出,她和大哥看着这俩小只,脸上敛起几分笑。
相视一看,兄妹二人,一人收碗一人带着俩小只嬉闹,默契十足。
……
天沉了几分,繁星高挂,月儿藏起身影,今日却罢起工来。
州桥周边的铺子支棱起来,点灯笼、生炉火,冗杂不一的香味弥漫半空,大宋的百姓游走在大街小巷,一眼望去,人山人海,这夜市又拉开帷幕,变得热闹起来。
应不染把所有食材依次摆开放好,隔壁摊的烧饼铺老早吆喝起来,一听,她也应声吆喝起来,气势磅礴,不甘示弱。
“诸位客官,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喽,好吃的解暑的凉皮,炎炎夏日来上一碗不负担!”
她卖力的吆喝,路过的人有些闻着味赶来,刚招呼好,正要切凉皮又有一大堆食客拖家带口来到如意茶馆。
涌上的不解随即就被忙碌的出餐冲刷掉,切了又拌、拌了又切如此反复。
没一会儿,额头爬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应诚诚在摊车旁同欢儿玩小蚂蚁,抬头瞅见,阿姊额头冒出的汗珠,拿出手帕,爬上小椅子帮阿姊擦汗。
应不染怔了数秒,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莞尔:“谢谢诚哥儿了。”
“上菜喽!”应不染和应松云端了好几大份,一一上桌,欣喜道:“大家伙吃好喝好,饮品不限量,辣味不够桌上的小罐罐里头需要自取。”
应不染原先以为今晚的客单只比晌午的多上几单,看着小院子坐了一大半的人,使唤起大哥又点了好几个大灯笼。
灯亮起的那一瞬,耳边尽数是交谈声,眼底尽是万家灯火,鼻腔充斥着美食的香味,她不经遐想,所有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
繁星点点之下,她投身忙碌。
时间流逝,夜市的人散了大半,应松云和应诚诚二人在收拾桌子,欢儿拿着扫帚打扫小院,她则是收拾摊车,东西都收的差不多了,一道身影笼罩着小摊车,那人出声询问:“姑娘,这吃食还能再做上两份不?”
“客官赶明个再来吧,这会奴家都收摊了,这个时间段的都不怎么新鲜了,明日来早些。”应不染瞅了那碗凉皮几眼,同他解释道。
“没事没事的,这不瞧着卖相还挺好的,”他问候有加,势必要将这最后两份凉皮买到手,紧着说,“我家哥儿这几日挑食,一路上都是些吃遍了的,瞅着姑娘茶馆人来人往的,想着过来带上一二回去,不忍心我家哥儿饿着肚子。”
说罢,他那双鹿眼撞上应不染的视线,眼底满是真切,不像是在说谎。
应不染心中的疑惑被那双眼睛冲淡些许,出声道:“公子,丑话说在前头,做倒是能做,口感的确是不如新鲜的,要是吃出来毛病,本店概不负责。”
见有望,庄朗点头应好。
他乐呵呵地拎着两份凉皮朝李府走去,一路上再想,那会人还多,忙得都应接不暇了,哪还顾忌到姗姗来迟的他。
不过尘哥儿挑食这借口还挺好用,美食到手,关键还便宜,用一份的价格买了两份。
庄朗拎着东西暗暗想:看来下次得多用用。
……
某位在书房整理案书的李今尘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还没等他拿出手帕,庄朗的声音就传来进来。
“尘哥儿,快来瞧瞧,我给你带来什么好吃的!”庄朗‘咻’的一声蹦出来,提了提手上的凉皮道。
像发现了什么宝贝,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案上,献宝般:“快来尝尝看,这个可是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
心里腹诽:也没有很久,只是买到了剩下的。
一股熟悉的香味传出,他瞳孔微微放大,脑海里的某个场景一闪而过,似乎透过面前这一份凉皮,想到了什么事情。
见尘哥儿没动,庄朗首呼:“这小娘子生意可好喽,尝过她家美食的人都说好吃,我去买别人还不肯卖给我呢!尘哥儿可以一定要尝尝看。”
李今尘没说话,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塞入嘴里,大口吃起来。
味道顿时在口腔里头扩散,辣味十足的同时又不失凉皮的滑嫩,这感觉把他又带回负伤被人捡到的那个夜晚。
眉头一紧,刹那间又舒展开,那晚那人的样貌愈发清晰,心中的激动愤愤难平,他言语中的兴奋难以掩盖,“这吃食在哪买的?”
庄朗把李今尘脸上、眼底的动作尽收眼底,震惊之中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是在州桥那家新开的茶馆买的。”
灯火摇曳,宣纸上的墨迹,因他手心的汗晕染开来,纵使自己心中的喜悦掩盖的再好,还没难逃墨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