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晚与厉泽琛各自奔赴那场看不见的命运对决时,夏星辰这位一向活得潇洒通透、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真正皱眉的时尚女王,第一次品尝到了“无能为力”这种令人窒息的滋味。
她的生活被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像一个钟摆,日复一日地在两个同样绝望的“战场”之间徒劳地来回摆动。
一个战场是孟氏集团总部顶层,那间被厉泽琛改造成“作战室”的总裁办公室门外。
另一个战场则是顶级私人医院的特护病房,那扇紧紧关闭的、隔绝了生与死的房门之外。
在厉氏集团,她看到的是一幅魔幻现实主义的景象。整个顶层办公区被厉泽琛的贴身保镖团队围得水泄不通,气氛肃杀,仿佛在进行一场最高级别的军事演习。平日里那些西装革履、眼高于顶的集团高管们,此刻都只能在几十米开外小心翼翼地办公,连走路都要踮着脚尖,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扰了里面那位己经陷入疯魔状态的帝王。
夏星辰能看到的只有助理们端进去的、几乎原封不动又被端出来的餐盘,以及那些行色匆匆、被厉泽琛用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请来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怪人”——有白发苍苍的外国物理学家,也有穿着古怪道袍的东方道士,甚至还有她惊鸿一瞥看到的、戴着十字架的异国神父。
这些人进去时脸上都带着困惑与不解;出来时则无一例外地变成了一副世界观受到巨大冲击的表情。
她曾试图冲进去,想问问厉泽琛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然而当她终于突破保镖的阻拦,看到那个男人时,她所有质问都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厉泽琛就坐在堆积如山的书籍和资料中间,整个人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下巴上满是青黑的胡茬。他正死死地盯着面前一块白板上画着的、如同宇宙星图般的复杂图谱,那双布满了骇人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了痛苦与偏执疯狂的火焰。
听到她的声音,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那眼神让她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悸。
“出去。”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厉泽琛!你到底在干什么?晚晚她……”
“我正在救她。”他打断了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恳求,“别打扰我。”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重新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那片由符号和公式构成的、无声的战场之中。夏星辰被那股强大的、不容靠近的气场逼得连连后退,最终只能被他的助理无奈地“请”了出来。
而医院那边,情况则更令人心碎。
孟晚醒来后便拒绝了所有人的探望,包括她最亲近的爷爷。她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像一只受伤后选择独自躲在洞穴里、舔舐伤口、等待死亡降临的孤狼。
夏星辰每天都会去,守在那扇冰冷的门外,一遍又一遍地试图用言语去敲开那道紧闭的心防。
“晚晚,你开开门好不好?我们聊聊天,就像以前一样。”
“晚晚,医生说你身体很虚弱,需要人照顾。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孟晚!你这个懦夫!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以为你这样当缩头乌龟,事情就能解决吗?你给我出来!”
她从温柔的劝慰到焦急的恳求,再到最后气急败坏的怒骂,用尽了所有的方法。然而大多数时候,回应她的都只有一片死寂。
偶尔门内会传来孟晚那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的声音。
“星辰,我没事。你回去吧,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不要管我。”
那声音平静、淡漠,没有了丝毫往日的生命力,反而带着一种交代后事般的死寂。
夏星辰被夹在这两个不可理喻、令人担忧的好友之间,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她就像一个蹩脚的侦探,面对着一桩迷雾重重的悬案。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酝酿,仿佛一个正在被拧开阀门的煤气罐,空气里己经弥漫着危险的气息,随时都可能引发爆炸。
可是她不知道那悲剧究竟是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阻止。
她只能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两个同样绝望的地方来回奔波,被那股沉重的、无形的低气压折磨得几近崩溃。
她坐在自己车里,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依旧繁华的城市,心中却是一片荒芜。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孟晚从车祸醒来之后的所有“不对劲”。
是的,她早就该发现的。
一个人的性情和能力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剧变?那种时而精明得可怕、时而又愚蠢得可笑的矛盾行为模式,根本无法用“车祸后性情大变”来解释。
还有她和厉泽琛之间那段反复无常、堪比狗血八点档的恋情。前一秒还爱得死去活来,下一秒就能翻脸无情。
这一切都像是一块块散落的、形状怪异的拼图。她曾经选择不去深究,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和支持自己的好友。但现在当死亡的阴影真实地笼罩下来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拼图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恐怖的真相。
而自己这个自诩为她最好、最懂她的闺蜜,却对她真正的痛苦一无所知。
这份迟来的愧疚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压垮。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必须要做点什么。
夏星辰的脑海中开始飞速地盘算着所有可能提供帮助的人。
孟老爷子?不行。老爷子年纪大了,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不能让他老人家过度担忧。更何况孟晚己经明确拒绝了爷爷的探望,显然是不想将家族牵扯进来。
孟氏和厉氏的其他高管?更不行。他们只会从商业利益的角度去考量,根本无法理解这种超出常理的危机。
就在她几乎要被自己的无能逼疯时,一个人的名字如同夜中的启明星,毫无征兆地跳入了她的脑海。
——秦逸。
是的,秦逸。
这个男人是娱乐圈的顶流,见多识广,人脉通达,从上流社会的资本巨鳄到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三教九流,他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重要的是他曾经是孟晚的“绯闻同盟”,他亲眼见证过孟晚身上那些“不合常理”的、最疯狂的一面。或许他那属于艺术家的跳脱思维,能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看到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而且夏星辰相信,凭借他当初对孟晚那份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仗义,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在这个所有人都被一层无形的迷雾所困住的时刻,或许只有引入一个同样不属于这个“常规世界”的变量,才能有机会打破这个该死的僵局。
夏星辰不再犹豫。她从包里拿出手机,颤抖着找到了那个她己经很久没有拨打过的、备注为“绯闻男主”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秦逸带着一丝慵懒和调侃的声音:“哟,夏大主编,今天是什么风,居然想起我这个过气绯闻对象了?”
夏星辰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压抑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秦逸,是我,夏星辰。”
“我需要你的帮助。”
“是关于孟晚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怀疑她可能……快要死了。”
“而厉泽琛,也己经疯了。”
电话那头,秦逸那慵懒的声线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的沉默。
许久,他才沉声问道:“地址。”
夏星辰知道,她找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