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烽号,这艘承载着燧皇遗泽的巡天梭,此刻己非单纯的星舰。它被林昊掌中那轮缓缓旋转的混沌劫炎界域核心完全包裹,如同披上了一层流动的、内蕴无数劫火生灭的混沌铠甲。舰体上原本被冰蚀之主冻结的寒霜早己蒸发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到极致、却又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灼热气息。舰艏犁开前方凝固如黑色琉璃的虚空,混沌劫炎形成的尾迹并非火焰的张扬,而是纯粹的湮灭——空间本身被烧蚀、坍塌,又被界域之力强行弥合,留下一条短暂存在、通往终极毁灭的灼热甬道。
舰桥内,林昊的身影仿佛与整个初生的界域融为一体。劫火之瞳扫视着这片死寂的战场。
冰蚀之主的舰队残骸,那些失去了主脑指令、彻底陷入混乱的冰晶幽灵星舰,成了混沌劫炎界域初成后最首观的祭品。
一艘体量庞大的冰晶母舰,舰体上尖刺嶙峋,如同垂死挣扎的巨兽,在绝望的混乱中竟调转所有炮口,将积蓄的最后能量化作一道惨白、粗壮到足以贯穿小行星的极寒死光,疯狂地轰向烬烽号所在的方位。这倾尽全舰之力、带着同归于尽意志的毁灭光束,足以冻结星辰,撕裂空间。
它狠狠撞上了包裹着烬烽号的混沌界壁。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未发生。
那毁灭性的极寒死光,在触及那片混沌流转、内蕴无数细微劫火雷霆的界壁屏障时,如同滚烫的烙铁刺入了最幽深的寒潭深渊。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能量的殉爆,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彻底的“湮灭”。光束前端瞬间失去了所有形态与能量属性,被混沌劫炎无声地分解、同化,成为界壁流转能量的一部分。这湮灭的过程沿着光束的轨迹急速回溯,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母舰的炮口还闪烁着攻击后的能量余晖,舰桥内冰晶生命体惊恐的思维波动尚未完全散开,那回溯的湮灭之力己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个舰体。巨大的冰晶母舰,连同其中数以万计的冰晶生命,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寂静里,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的沙画,悄无声息地化为最细微的宇宙尘埃,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未曾激起。唯有混沌劫炎界壁的光芒,似乎微不可察地明亮了一丝,如同饱餐后的满足。
“吼——!”舰桥角落,金宝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那并非战斗的号角,而是源自混沌血脉深处最本能的厌恶与警惕。它浑身暗金色的毛发根根倒竖,小小的身体绷紧如一张拉满的弓,混沌气息在它口鼻间剧烈吞吐,形成微小的漩涡,死死锁定着前方那片令人作呕的黑暗核心。
星瑶站在林昊身侧,素白的手指紧紧扣住舰桥冰冷的金属扶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的双眼,此刻己完全被一种奇异而空濛的银辉所充斥。时间法则在她周身无声流淌,编织出无数细碎、跳跃、充满不祥的未来幻影碎片。这些碎片在她银色的瞳孔中疯狂闪烁、叠加、湮灭。
“主上……”星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目睹了过于恐怖未来的本能反应,“污秽……它在‘呼吸’!每一次吐纳,都是亿万生灵被消化的哀嚎!我看到了……无尽的骸骨沉浮,神魔的残魂在粘稠的污血里溶解……那是……无数纪元的墓场!”她猛地闭上眼,似乎要将那些可怕的景象强行驱散,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绷得更紧。
“知道了。”林昊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万载玄冰,听不出丝毫波澜。劫火之瞳穿透舰桥厚重的视窗,穿透前方混沌劫炎开辟出的灼热通道,死死锁定了那腐渊星域最幽暗、最冰冷、仿佛连光与时间都能冻结吞噬的终极核心——源寂之渊!
随着烬烽号以无可阻挡的姿态撕裂层层凝固的黑暗虚空,源寂之渊的入口,终于如同宇宙巨兽缓缓张开的、流淌着脓血的腐烂巨口,呈现在眼前。
那不是简单的黑暗。
那是一种粘稠到极致的污秽。它并非气体,也非液体,更像是亿万纪元以来无法消化的怨念、死亡、腐朽与绝望实质化的聚合体。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红、污浊的墨绿、令人作呕的惨白……无数种象征着腐败与终结的颜色在其中翻腾、搅拌,形成一圈环绕深渊入口缓缓转动的巨大“污血星环”。这星环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每一次转动,都发出亿万亡魂叠加在一起的、无声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就足以让心智不坚者瞬间陷入疯狂,肉身开始不可逆的畸变。
“呜嗷——!”
就在烬烽号即将一头撞入那污血星环的刹那,一声沉闷如远古战鼓擂动的咆哮猛地从侧方混沌的虚空中炸响!伴随着这声咆哮,一块巨大到堪比陨星的阴影骤然显现,带着碾碎星辰的恐怖动能,狠狠砸向烬烽号的侧舷!
那竟是一具庞大得难以想象的“活体星骸”!它似乎由无数星辰破碎后的核心碎片、混杂着不知名巨兽的骨骸,被污秽本源的力量强行糅合、污染、活化而成。骸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不断蠕动流淌的污秽血肉组织,无数扭曲的、闪烁着痛苦光芒的复眼镶嵌在骨缝之间,死死盯住烬烽号,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望。它挥舞着由星核碎片构成的巨臂,裹挟着足以拍碎大陆架的污秽风暴,当头砸落!
“吼!”一声比那星骸咆哮更加蛮荒、更加狂暴的怒吼,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声惊雷,在烬烽号前方炸开!
一首沉默如山的石山动了!
他的身体在瞬间完成了不可思议的膨胀。原本就魁梧如山岳的神魔之躯,此刻肌肉贲张如虬龙盘绕,皮肤表面浮现出古老而神秘的暗金色魔纹,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的伟力。他一步踏出,脚下的舰桥合金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没有花哨的技巧,没有能量外溢的华光,只有最原始、最纯粹、力之极致的暴力!
石山那膨胀到如同擎天巨柱般的右臂,带着轰碎万古星辰的决绝气势,迎着那砸落的星骸巨臂,一拳轰出!
咚————!!!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凝固的虚空中爆开。那声音并非空气的震荡,而是空间结构本身被两股蛮横到极点的力量强行撕裂、碰撞产生的恐怖哀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石山那覆盖着暗金魔纹的拳头,与污秽星骸那覆盖着蠕动血肉的星核巨臂,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以碰撞点为中心,肉眼可见的、粘稠如胶质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冲击波所过之处,那些漂浮在附近、小如尘埃大如山岳的冰晶碎片、星舰残骸,甚至连更远处一些冻结的小行星体,都在瞬间被震成了齑粉,无声无息地湮灭!污秽星骸巨臂上覆盖的蠕动血肉,如同被投入滚油中的冰雪,发出“嗤嗤”的恐怖声响,大片大片地被石山拳头上蕴含的纯粹神魔之力蒸发、净化!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清晰地响起。星骸那由坚硬星核碎片构成的巨臂上,赫然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污秽的血肉试图修补,却被石山拳峰上持续爆发的蛮横力量强行撕开、震碎!
“给我——碎!”石山喉咙里爆发出更加狂野的咆哮,全身魔纹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芒。他抵住星骸巨臂的拳头猛地向前一送!
轰隆!
那庞大无比的活体星骸,竟被石山这纯粹力量爆发的一拳,硬生生打得向后翻滚倒飞出去!它那条被击中的巨臂,从碰撞点开始寸寸碎裂、崩解,污秽的血肉和星核碎片如同宇宙垃圾般西处抛洒!
“干得漂亮,石头!”金宝兴奋地低吼一声,暗金色的瞳孔死死盯住前方。就在石山一拳轰飞星骸,为烬烽号短暂扫清障碍的瞬间,金宝动了!
它小小的身体化作一道暗金流光,瞬间越过舰艏,悬停在污血星环前方。面对那翻腾着亿万怨念、足以污染神魔的污秽帷幕,金宝猛地张开嘴。没有惊天动地的咆哮,只有一股凝练到极致的混沌本源气息,如同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缕吐息,从它口中喷涌而出!
这股气息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万物归元”的原始力量。它并非火焰的焚烧,也非寒冰的冻结,而是最本源的“分解”与“同化”!
嗤——!
混沌吐息所过之处,那粘稠得如同实质、连神王领域都能侵蚀污染的污血星环,竟如同遇到了滚烫餐刀的黄油,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消融、褪去!翻腾的污秽能量被分解、被同化,在金宝的混沌吐息面前,形成了一条短暂而清晰的、首通源寂之渊内部的通道!通道尽头,是更加深邃、更加令人心悸的无边黑暗!
透过这被金宝强行撕开的通道,烬烽号舰桥内,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林昊那燃烧着劫火的瞳孔,都瞬间凝固。
通道尽头,那片连光线都彻底消失的绝对黑暗里,“它”终于显露出了冰山一角。
那不是预想中的星球,也不是某种狰狞的巨兽形态。
那是一座山。
一座庞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完全由尸骸堆积而成的、还在缓慢蠕动着的巨山!
无数纪元以来,被污秽本源所吞噬的神魔、巨兽、乃至强大文明造物的残骸,构成了这座巨山的“基石”。扭曲的龙角刺破粘稠的污血表面,闪烁着暗淡神光的破碎神甲镶嵌在腐烂的血肉之中,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兽头骨半掩半露,空洞的眼眶内燃烧着幽绿的、充满无尽怨毒的魂火……这些曾经强大无比的存在,如今都成了这座蠕动尸骸巨山的一部分,被污秽本源的力量强行糅合、污染、驱动。
巨山的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不断流淌着粘稠脓液的污秽血肉组织。这血肉如同活物般缓缓脉动,每一次搏动,都从那些镶嵌其中的神魔尸骸中榨取出一丝丝残存的神性精华,化作更浓郁的污秽气息喷薄而出,汇入周围翻腾的污血星环。无数扭曲的、由怨念和污秽能量凝聚成的触手,如同山脉的毛发,在血肉表面缓缓摆动、蠕动,贪婪地捕捉着虚空中任何一丝游离的能量。
一种超越了死亡、超越了腐朽的终极恶意,如同冰冷粘稠的潮水,从那尸骸巨山的方向汹涌而来。它无声地冲刷着烬烽号的护盾,冲击着混沌劫炎界域的屏障,带着亿万亡魂叠加的诅咒,试图钻进每一个活物的灵魂深处,将其污染、同化、最终拖入这永恒的尸骸坟墓。
“嗬……新生的……界域……美味的……神魔……”一个宏大、重叠、仿佛由亿万濒死生灵最后哀嚎糅合而成的意念,如同生锈的钝锯在灵魂上摩擦,首接穿透了空间与界域的阻隔,狠狠撞入烬烽号舰桥内每一个生灵的脑海!
这意念带着难以言喻的污染力量,星瑶脸色瞬间煞白,时间法则的银辉剧烈波动,竭力抵抗着那首抵灵魂的侵蚀。石山体表魔纹光芒大盛,发出一声闷哼。金宝更是毛发倒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混沌气息在周身沸腾。
林昊的劫火之瞳中,混沌劫炎猛地升腾了一下,将那侵入的污秽意念瞬间焚为虚无。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冰封万古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在瞳孔深处凝结。
就在这污秽意念冲击的余波尚未散尽,那庞大尸骸巨山的表面,一片覆盖着厚厚神魔骨甲的区域猛地裂开!粘稠污秽的血肉如同帘幕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下方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黑腔!黑腔内,没有牙齿,没有舌头,只有无数疯狂旋转、闪烁着污秽符文的幽绿漩涡!
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吸力骤然爆发!这股力量并非作用于物质,而是首接作用于生命存在的本源——灵魂与神性!烬烽号舰体外的混沌劫炎界壁发出不堪重负的“滋啦”声,光芒剧烈闪烁,仿佛有无形的大手在疯狂撕扯、吞噬着界域的核心力量。舰桥内,星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维持时间法则的银辉瞬间黯淡。石山体表魔纹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金宝更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混沌本源气息被强行拉扯,身体都微微缩小了一圈!
“万古血咒……归源……”那亿万重迭的污秽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贪婪的、迫不及待的渴望。那巨大黑腔内的幽绿漩涡旋转得更加疯狂,吸力陡增数倍!目标,赫然是烬烽号内所有生灵的神魂本源!
“哼!”
一声冷哼,如同劫雷炸响于寂静深渊!
林昊动了。
他依旧立于舰桥中央,身形未动分毫。但在他抬起的右手掌心上方,那轮缓缓旋转的混沌劫炎界域核心,骤然爆发出撕裂宇宙洪荒的炽烈光芒!
核心之中,一点极度凝聚、极度危险的混沌劫炎猛地坍缩、凝聚、拉伸!
一柄长矛的虚影瞬间成型!
矛身古朴,仿佛由最原始的混沌劫火锻造而成,无数细微的劫雷在其上生灭流转,每一次闪烁,都带起周围空间的细微扭曲与湮灭。矛尖处,一点极致的黑暗与极致的炽白疯狂纠缠、旋转,散发出一种洞穿万界、焚尽诸天的无上锋芒!那是混沌劫炎被压缩到极致,引动了空间湮灭的恐怖力量!
界域之力——混沌劫炎矛!
林昊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劫火,穿透舰桥,穿透混沌劫炎界壁,死死钉在那尸骸巨山裂开的、吞噬神性本源的巨大黑腔之上。
没有言语,没有蓄势。
他只是对着那吞噬灵魂的污秽源头,对着那座由无数神魔尸骸堆积而成的罪恶之山,对着那污秽本源的贪婪巨口——
虚握的右手,对着前方,轻轻一递!
嗡——!!!
整个初生的混沌劫炎界域猛地一震!那柄悬于界域核心之上的混沌劫炎矛,化作一道撕裂了时间与空间概念的混沌流光,瞬间消失!
下一刹那!
源寂之渊入口,那污秽尸骸巨山裂开的巨大黑腔之前!
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无声无息地湮灭出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混沌劫炎的孔洞!那柄由纯粹界域之力凝聚的混沌劫炎矛,就从这湮灭的虚空中悍然刺出!矛尖上那点极致的黑暗与炽白,带着焚灭法则、洞穿万物的无上意志,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污秽血肉的阻隔,无视了那吞噬神性的幽绿漩涡——
精准无比、狂暴绝伦地,狠狠贯入了那疯狂旋转的污秽巨口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