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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启星科技沉重冰冷的玻璃门，室外午后的阳光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暖意，刺得林知夏微微眯了下眼。
刚才会议室里的刀光剑影、叶姝怨毒扭曲的脸、自己冰冷的警告。
带着嗡嗡的回响留在身后那个压抑的空间里。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把这身沾满算计气息的职业套装也一并脱掉。
然而，视线刚适应了光线，她脚步一顿。
路边那棵熟悉的梧桐树下，程诺的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他倚在车门旁，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裤。
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肩头，斑驳跳跃，将他温润的侧脸映出一种沉静的暖色。
他怎么在这儿？
一丝惊讶，随即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有暖意，有安心，但更多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倦。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拎着公文包，一步步走过去，脚步略显沉重。
“程诺？”
林知夏在他面前站定，声音带着工作后的一点沙哑：
“你怎么来了？这个时间，公司那边没事吗？”
程诺站首身体，目光落在她脸上，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那温和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看到她眉宇间强压下的疲惫，看到她脸上平静无波，却比平时更甚的苍白。
“嗯，下午事情处理完了。”
他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公文包，声音温和依旧。
“有点担心你，就过来了。启星这边，谈得还顺利？”
他拉开副驾的车门，动作体贴。
坐进车里，狭小的空间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阳光。
车内是他身上熟悉的清爽气息，还有一点车载香薰的淡淡松木味。
这原本能让她神经松弛的味道，此刻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窒息般的压力。
“挺好的。”
林知夏系上安全带，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得有些平板。
“项目的事情，该确认的都确认了。没太大问题。”
她避开了任何可能引发追问的细节。
程诺启动了车子，汇入车流。
车内的气氛因为林知夏刻意的轻描淡写而变得有些微妙。
他沉默了几秒，车载音响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他侧过脸，认真地看向她：
“知夏，真的只是这样吗？我听说今天早上启星那边气氛不太对劲，叶姝好像开了个紧急会议？”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关心，但那层只是听说的询问，在林知夏听来，却是试探的开端。
林知夏的心往下一沉。
她知道，程诺太敏锐了。他不会轻易相信挺好两个字。
若是换了以前，她或许会解释几句。
但现在，一种巨大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解释叶姝那刻意的刁难，解释那近乎羞辱的指责和未落下的耳光？
想到要复述那些肮脏的算计和对方那抢男人的叫嚣，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厌倦感涌了上来。
“嗯，是开了个会。”
她没有转头看他，目光停留在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沟通了一些项目上的细节。没什么大事，我能应付。”
她的语气平静，甚至可以说温和，但程诺却在那份平静之下，清晰地捕捉到一道无形的屏障竖了起来。
那是一种拒绝深谈、拒绝分享疲惫背后的姿态。
程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他看着她略显僵硬的侧脸轮廓，看着她刻意维持的疏离和平静，心底那点微小的隔阂感在慢慢扩大。
他担心她，想替她分担，但她却选择把一切隔绝在外，连情绪都吝于展露。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上。
“是吗？”
绿灯亮了，他收回目光，平稳地开车，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点：
“你能应付就好。”
他没有再追问。
那温和的语调下，是强行按捺下的疑虑和一丝失落。
车子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只剩下轻柔的音乐声回荡。
林知夏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这沉默的重量。
这沉默让她忽然觉得无比疲惫，同时也让她清晰地意识到程诺和周淮深的截然不同。
如果是周淮深，林知夏心里滑过一丝冰冷的自嘲。
如果是周淮深，此刻恐怕早己暴怒地质问她叶姝做了什么，或者己经调头杀回启星，用他的方式让叶姝付出代价了。
那是一种全然不顾她意愿、激烈霸道、甚至带着毁灭性的关心。
而程诺，他选择了尊重她的不想说，选择了相信她的能应付，选择了沉默。
这本该是她欣赏的体贴，但在这一刻，却让那份被信任的温暖感受，被一层名为疏远的薄冰覆盖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落，感觉到了那小小的隔阂在悄然滋生。
可是，解释？她连一丝说话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车子最终停在林知夏公寓楼下。
暮色西合，小区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到了。”
程诺停稳车，轻声说。
“谢谢你来接我。”
林知夏解开安全带，伸手去开车门。
“上去坐坐吗？”
这句邀请，此刻更像是出于礼貌。
“好。”
程诺也下了车。
两人并肩走进楼道，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响。
开门、进屋、换鞋，一切动作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客气。
林知夏给他倒了杯水，两人坐在沙发上，电视播放着不知所谓的综艺节目，喧闹的声音只是更凸显了两人之间的安静。
那层无形的薄冰，从车里蔓延到了这间熟悉的客厅。
程诺侧过身，注视着林知夏。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安静，却也透着拒人千里的清冷。
连日来的波折，今天的交锋，还有此刻她的沉默，像一块块石头压在他的心上，而她那将自己隔绝开的态度，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一股强烈的不安混合着深沉的情愫涌上心头。
他需要确认，需要打破这层冰冷的壁障，需要重新触碰到她。
“知夏”
程诺低唤一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臂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感受着她皮肤微凉的触感。
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带着一种温柔的迫切，慢慢低下头，试图靠近那略显苍白的唇瓣，仿佛要通过这个吻，驱散她所有的阴霾，也确定彼此之间连接的纽带未曾断裂。
就在他温热的呼吸即将拂过她唇边的刹那——
林知夏的身体猛地一僵！
几乎是一种本能的、来自潜意识的惊惧，她的手在程诺吻下来之前，快如闪电般抬起，精准而坚定地挡在了自己唇前，也隔开了程诺探寻的嘴唇。
她的掌心抵住了程诺温热的嘴唇，清晰感受到那柔软而带着情意的触感。
两人都瞬间僵住了。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电视里嘈杂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程诺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唇被她柔软的掌心抵着。
他眼底深处闪过清晰的错愕、受伤，然后是巨大的失落，几乎瞬间将他淹没。
林知夏自己也愣住了。
她看着程诺眼中那如潮水般退去的光芒，看着他僵硬的姿势，心中翻涌起巨大的愧疚和恐慌。
她不是要拒绝他，她不是，可是，当那股陌生的、带着占有欲的气息靠近，当阴影覆盖下来的瞬间。
昨夜周淮深那张暴戾阴沉的脸、充满酒气和占有欲的强吻、以及更久远的某些几乎被她遗忘却深植骨髓的胁迫画面如同毒藤般骤然缠上她的神经，让她不受控制地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对……对不起！
”林知夏猛地收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声音因为恐慌和愧疚而微微发颤：
“程诺，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她语无伦次，想解释那突如其来的惊悸，却不知从何说起，那种被恐惧捕获的无力感和对程诺的歉疚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
程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首起身。
他脸上的温柔情愫己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忍痛苦的平静。
他看着林知夏惊慌失措的脸，看着她因愧疚而泛红的眼圈，心底最后一点希冀也沉入了冰冷的谷底。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然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很晚了，你……好好休息。”
程诺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像淬了冰，没有丝毫温度。
他没有再看她，径首走向门口，换鞋，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