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黛坠崖时灌进喉咙的风突然消失了。
她落在一片潮湿的岩石上,后颈被星渊晶碎片硌得生疼,却没有想象中骨折的剧痛。
意识回笼的第一刻,她本能地蜷起身子去摸腰间短刃——指尖触到的是粗糙的岩壁,短刃不知何时掉在了脚边。
"疼吗?"
沙哑的呢喃撞进耳膜。
林星黛猛地睁眼,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细线——眼前没有敌人,只有岩壁上星罗棋布的暗紫色晶体,正发出萤火虫般的微光。
她这才察觉左肩的伤口不再渗血,结痂处甚至有些发痒,玄枢脉里的热流像活过来的蛇,正顺着血管往丹田窜。
"谁在说话?"她撑着岩壁站起,声音里带着实验体特有的警惕。
回应她的是水滴坠落的脆响。
林星黛这才注意到洞窟的形状——穹顶呈螺旋状,每道纹路都嵌着星渊晶,光线顺着晶体脉络流淌,在地面投出蛛网般的光斑。
她踩着光斑往深处走,靴底碾碎了几片脱落的晶屑,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
是块半埋在碎石里的石碑。
"玄枢九重天......"林星黛蹲下身,用指腹擦去碑面的灰,刻痕里渗出幽蓝的光,"破虚而起,逆命而生。"最后几个字突然烫得她缩回手,腕间的玄枢脉跟着震颤,记忆碎片像被扯断的线团——
"星儿,玄枢脉是古武星最珍贵的馈赠。"
"妈妈?"林星黛脱口而出,声音发颤。
记忆里那个总在实验室铁窗外敲摩斯密码的女人,此刻正站在开满星渊花的山谷里,发梢沾着晶粉,"要记住,玄枢九重天不是登天路,是......"
"是逆命桥。"另一个声音接上。
林星黛浑身一震,这次她听清了——那声音和她的声带共振频率完全吻合,像是刻在骨缝里的回音。
她鬼使神差地盘膝坐下,按照石碑上的纹路调整呼吸。
玄枢脉的热流突然沸腾,从丹田首冲百会穴,她看见自己的气海在意识里显形:原本混沌的雾团正被星渊晶的光撕开一道裂缝,一缕青雾钻进去,在气海底部凝成米粒大的光珠。
"养气境......初期?"林星黛攥紧了胸前的星渊晶碎片。
实验室的记忆里,那些白大褂总说她的基因链有缺陷,玄枢脉是"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可此刻气海深处流转的暖意,分明是活的、有灵的。
"姐姐!"
洞窟外突然传来喊叫声。
林星黛猛地睁眼,气海光珠应声一颤,差点散了。
她抓起短刃冲向洞口,正撞进一团带着草药味的温暖里——小七扒着洞口的藤蔓,脸上沾着草屑,眼睛红得像被揉碎的晚霞。
"我就知道你没死!"小七扑上来抱住她腰,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勒得喘不过气,"萧大叔说崖底有星渊晶矿脉,能缓冲坠落,我就记起上个月偷跑出去采药,看见过这条野径......"
"慢着,"萧九从后面挤进来,肩上的药囊晃得叮当作响,他推了推裂成三瓣的眼镜,目光扫过林星黛的伤口,"看来我的推测没错,星渊晶的能量确实能修复基因创伤。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指了指她身后的石碑,"你激活了玄枢脉的完整功能?"
林星黛低头看向怀里的小七。
这孩子的手腕还留着被实验室铁栏勒出的旧疤,脚踝因为玄阴门缺陷总是肿着,此刻却因为找到她,连旧伤都忘了疼似的蹦跳。
她忽然想起在江滩教小七认星图时,这孩子说过:"等我长大,要给姐姐造间有暖炉的房子,冬天不用蜷在破船里发抖。"
"小七,"她伸手碰了碰他肿成青桃的脚踝,玄枢脉的热流顺着指尖渗进去,小七猛地瞪圆眼睛,"疼吗?"
"不疼!"小七抓住她的手按得更紧,"有点痒,像有小虫子在挠。
姐姐你......你在给我治病?"
萧九的药囊掉在地上。
他盯着林星黛发着微光的指尖,喉结动了动:"这是......聚气术?
古武典籍里说,养气境大成者能引气入体,没想到......"
林星黛没说话。
她望着洞窟外透进来的星光,忽然想起石碑上最后那句没刻完的话——"逆命者,当护所珍"。
小七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比玄枢脉的热流更烫。
她轻轻吸了口气,气海里的光珠又亮了些。
"明天开始,"她摸了摸小七的头,声音比以往轻了些,"我教你怎么让这小虫子,多挠挠你的脚踝。"
林星黛的指尖抵在小七脚踝肿起的青紫色瘀斑上时,玄枢脉里的热流像被抽走了引信的火,顺着骨缝缓缓渗进孩子的皮肤。
小七原本因为疼痛蜷缩的脚趾突然舒展,原本绷成弓弦的小腿肌肉软了下来,他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刚才扑过来时蹭的草屑:"姐姐,像泡在温泉里......不对,像春天的溪水漫过脚面,痒丝丝的。"
她喉间发紧。
实验室的电子屏上,小七的基因报告永远标着猩红的"玄阴门缺陷Ⅲ级",那些白大褂说这种体质的孩子活不过十二岁,连哭都会震裂肺泡。
可此刻她分明能感知到,小七体内有缕若有若无的冷雾,正顺着她引导的热流缓缓游动——那冷雾的轨迹,竟与石碑上"玄枢九重天"的刻痕形成某种对称的回环。
"这是......"萧九不知何时蹲在旁边,裂成三瓣的眼镜片反着星渊晶的紫光,他颤抖的手指几乎要碰到小七的脚踝,又猛地缩回,"玄阴门的寒脉?
古武星记载里,玄阴与玄枢本是同源双脉,一阴一阳互为表里......难怪这孩子能在实验室的基因清洗中活下来,原来他的血脉在护着他。"
小七听不懂这些,只觉得脚踝处的肿胀正像雪团遇了暖阳,一寸寸化进皮肤里。
他忽然抓住林星黛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姐姐你听!
这里跳得好有力气,比上次在破船里躲暴雨时还响。"
林星黛的指腹触到他单薄胸腔下急促的心跳。
这个总把半块压缩饼干塞给她的孩子,这个在她被电击时用身体扑过来挡电流的孩子,原来从不是什么"失败品"。
她望着小七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今晚开始,我教你吐纳。
吸星渊晶的气,引到丹田......"
"能像姐姐刚才那样治病吗?"小七立刻坐首,膝盖上的破洞蹭着岩壁的碎石也不觉得疼,"我学会了就能给萧大叔治腰疼,给码头上的瞎眼阿婆治眼......"
"先学会保命。"林星黛打断他,手指轻轻敲了敲他后颈——那里还留着实验室植入追踪芯片时的疤痕,"等你能把气聚成小团,就算被抓住,也能震碎那些铁锁链。"
萧九突然站起身,药囊在腰间撞出闷响。
他弯腰捡起刚才掉落的典籍,泛黄的纸页在星渊晶下泛着青:"我去收拾药囊。"声音有些发闷,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星渊晶的能量波动减弱了,再不走,等黎明时联邦的巡逻舰扫过断崖......"
林星黛这才意识到洞窟里的光线不知何时暗了几分。
她捡起脚边的短刃,金属护手还带着刚才坠崖时的凉意。
转身要帮萧九收拾时,靴底却踢到块凸起的碎石——那碎石嵌在石碑背面的缝隙里,竟发出空洞的回响。
"等等。"她蹲下身,指甲扣住碎石边缘轻轻一撬。
石屑簌簌落下,露出石碑背面一道细不可察的纹路,像条盘着的蛇。
她顺着纹路摸索,指尖触到某个凹陷处时,整座石碑突然发出嗡鸣。
小七吓得缩进萧九怀里,萧九的药囊"啪"地掉在地上。
洞窟穹顶的星渊晶同时亮起,紫色光流顺着螺旋纹路倾泻而下,在石碑前的地面投出个半人高的光门。
门内的空气泛着涟漪,隐约能看见金属与织物的反光。
"古武星的机关术......"萧九的声音发颤,他颤抖着推眼镜,镜片上的裂纹把光门分成了三块,"传说玄枢传人能唤醒星渊晶的灵智,原来......"
林星黛走在最前面。
光门内的密室不大,中央立着具青铜支架,上面搭着件暗紫色战袍。
战袍的纹路与她腕间的玄枢脉走向完全一致,领口处绣着团火焰,火舌里还嵌着细碎的星渊晶,每颗都在她靠近时轻轻震颤。
支架旁的石台上放着枚玉简。
林星黛刚伸出手,玉简突然脱离石台,悬在半空发出蜂鸣。
她的玄枢脉猛地一烫,那蜂鸣声竟与她血脉里的震颤形成共振。
当指尖触到玉简的瞬间,凉意顺着神经窜遍全身,无数金色字符涌入意识——
"玄枢第一式:裂星掌。
聚气于掌心,引星渊之力破万法......"
"疼!"她倒抽冷气,玉简化作一道紫痕融入掌心,像被烙铁烫过的印记。
小七立刻扑过来攥住她的手,温软的掌心覆在她发烫的手背上:"姐姐是不是又被实验室的坏东西咬了?
我帮你吹吹......"
林星黛望着手背上的紫痕,忽然笑了。
这笑从喉咙里涌出来,带着几分宣泄的意味——实验室的白大褂说她是"基因废料",冷无极说她的玄枢脉是"定时炸弹",可此刻她能清晰感知到,那道紫痕里流转的,是比任何星核都纯粹的力量。
"小七,过来。"她蹲下身,把孩子额前的乱发理到耳后,"明天开始,我们天不亮就起来练气。
等你能把气聚成小团......"她顿了顿,望向密室里的战袍,"等我学会裂星掌,我们就去码头那间有暖炉的房子看看。"
萧九站在光门边,望着她的背影。
这个总像孤狼般竖着尖刺的女孩,此刻肩线软得像春夜的风。
他弯腰捡起药囊,指尖碰到囊底那本古武残卷——上面的"玄枢传人"西个字,正随着星渊晶的光轻轻发亮。
洞窟外忽然传来碎石滚落的轻响。
林星黛猛地抬头,玄枢脉在体内窜成热流。
她抓起短刃挡在小七身前,却只看见月光漫过断崖,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金属味,像极了联邦巡逻舰的离子推进器废气。
"该走了。"萧九把药囊背紧,推了推眼镜,"再晚,联邦的追踪犬要闻着星渊晶的味儿找来了。"
林星黛最后看了眼密室里的战袍。
紫痕在掌心发烫,像团烧不尽的火。
她弯腰把小七背在背上,短刃别回腰间时,金属与石墙碰撞出清响。
"走。"她的声音里有了以前没有的东西——不是孤狼的尖锐,而是山岩下奔涌的暗流,"这次,我们不会再被追上。"
洞窟外的星渊晶突然集体泯灭。
远处的云层里,有红点正划破夜色,像双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