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飞速而逝,整个洛阳城暂时忘却了烽火,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宁静。
所幸这里是国都,正朔帝也算是个治国有方的君主,平日里便注重物资囤积。
所以即便被围多日,城内的物价虽略有上涨,但尚在民众的接受范围内。
第西日,又是大朝会的日子。
天还未亮,杨墨渊就被李云岚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拖了出来,又喊来颜韩二女,一起将他拾掇得齐齐整整,送出安国公府的大门。
杨墨渊睡眼惺忪地骑在马上,任由马蹄踏过清冷寂静的街巷,往皇宫的方向慢悠悠行去。
路过护国公府时,一辆宽大华贵的马车挡住了去路。
马车旁,颜虎臣一身劲装,端坐于战马之上,目光炯炯地望向杨墨渊来的方向。
见杨墨渊行近,颜虎臣轻夹马腹上前,在马上略一欠身,拱手道:“杨将军,本官有礼了。”
“家父己恭候将军多时,不知将军可否移步马车一叙?”
杨墨渊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目光扫过护国公府的巍峨牌匾,又落在那华盖流苏的马车上,心中狐疑。
颜虎臣的父亲就是本朝的左相,护国公颜思齐。
此人与安国公李青是世交,但与自己素无往来。
唯一交集,便是三日前的朝会上,他仗义执言,助云岚保住了婚约。
如此算来,自己倒欠他一份人情,想来应无恶意。
想到此,杨墨渊利落下马,肃然行了一礼:“老大人相召,小子岂敢推辞?”
说完,便在颜虎臣的引领下,登上了那散发着檀木幽香的马车。
马车辘辘启动,颜虎臣牵着杨墨渊的马,护卫在侧。
略显昏暗的车厢内,仅有角落一盏琉璃风灯摇曳着微弱光芒。
杨墨渊与颜思齐相互见礼后,相对而坐。
“杨将军,当真是少年英雄啊,手下的睚眦营,可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老夫人生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精锐彪悍的军队。”
颜思齐面带和煦笑容,亲手为杨墨渊斟满一杯清茶,茶香袅袅。
“老大人谬赞了,我的睚眦营哪里比得上先皇手下的星河卫与安国公的不却军,这两支军队,才是真正的铁军雄师。”
杨墨渊端起清茶,微微啜饮一口,谦逊的答道。
颜思齐摆摆手,眼帘微垂,端起自己那杯茶,语气低沉而缓慢:“星河卫就算了,起初确为柱国之军。”
“然十七年前那场浩劫,竟背弃先皇,祸乱社稷,致使山河泣血,更污了杨振武将军的一世清名!”
说到这,颜思齐抬眼,借着马车内微弱的烛光,仔细观察着杨墨渊每一丝的表情变化。
只是杨墨渊好似正沉迷于他的话语中,脸上依旧是那副谦逊恭敬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不却军虽有百战百胜之名,但安国公用兵过于温和了些,少了你睚眦营的那份锐气。”
“所以老夫觉得,你的睚眦营必是将来,名震天下的第一雄军!”
见杨墨渊依旧毫无反应,颜思齐又似不经意地添了一句:“不知杨将军……以为然否?”
杨墨渊缓了缓,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在眼睛上抹了一下,才开口答道:“这个嘛!小子不好评价。”
他顿了顿,声音平稳:“杨振武将军英雄盖世,与先皇并肩驱除鞑虏,廓清北疆。”
“可惜天不假年,于扫荡胡虏的最后一役中不知所踪,连累其独子亦陷于敌手,音讯渺茫,诚为千古憾事。”
他叹息一声,似乎在为杨振武将军的不幸而感叹。
“此后,星河卫权柄渐落于世家之手,昔日威名赫赫的国之利刃,竟沦为豪强爪牙,委实令人扼腕!”
说到此,杨墨渊眉头微蹙,面露一丝犹豫:“至于我叔父的不却军……”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颜思齐:“您也知晓。我虽非叔父亲生骨肉,但叔父视我如己出,更因我与云岚的婚约,待我格外亲厚。”
“在我心中,叔父便是我的生父,这一身所学所悟,皆承自叔父教诲。”
“所以,睚眦营与不却军乃是同根同源,无分彼此。”
“叔父用兵,乃是行的王道,在于攻心为上,压服万民。”
“而我。。。”
杨墨渊唇边忽然漾开一抹极浅的笑意,温润如玉,但出口之言,却如凛冬寒风,刺骨生寒:“而我,乃是行的霸道。”
“谁要毁掉我之珍爱,我就把谁挫骨扬灰,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哈哈哈。。。你小子。。。”
颜思齐闻言,忽然爽朗的大笑几声,拍着杨墨渊的肩膀,开怀之情溢于言表。
“你小子当真是对老夫的脾气,书瑶那丫头交给你,老夫算是能放心了。”
说到这,颜思齐的脸色忽的一沉,严肃的警告道:“但,若是让老夫听到你对书瑶有半点亏待。”
“莫怪老夫不念与安国公的旧情,亲自出手教训你这个臭小子!”
“书瑶?”听到这个名字,杨墨渊瞬间困意全无,眼角首跳,面色也变得阴沉。
这几天也不知李云岚吃错了什么药,每每独处的时候,就会穿上岚墨坊最新推出的,一些私密服装。
露腰的小白T、尺许的小短裙、异域风情的马丁靴,在搭配上她那笔首修长的美腿,盈盈一握的小蛮腰,那勾魂摄魄的身段,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他那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
不仅如此,他还让颜书瑶与韩香雪也穿成这样,在他面前晃荡。
这两位虽容貌气质略逊李云岚一筹,却也皆是人间绝色,身姿曼妙,惹得杨墨渊不得不在这能冻死人的大冬天,跑去洗冷水澡。
“这大冬天的,虽然屋子里有炭火,但那三个丫头穿成那样,真的不冷么?”杨墨渊忍不住自言自语的低声吐槽了一句。
随即,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用力搓了搓发烫的脸颊,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三具妖娆魅惑的身影。
可这一表现落在颜思齐眼中,就成了另一番味道。
只见颜思齐的脸色骤然阴云密布,声音也冷硬如铁:“怎么,杨将军这是嫌弃老夫的外孙女了?觉得她不配与你为妾?”
“哼!”
他重重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剜向杨墨渊:“若非老夫实在拿那丫头没了法子,岂能眼睁睁看着她委身为妾?”
“倘若杨将军心中并无接纳她的诚意,即刻便将她送回我护国公府!”
“区区一个丫头,老夫还养得起,也护得住!”
“只是以后,护国公府与安国公府,也莫要来往了!免得因为些许小事,反目成仇!”
“外孙女?什么外孙女?”杨墨渊悚然一惊,下意识的问道。
他猛然醒悟,自己方才的失态,定是让颜思齐生了天大的误会!
于是急忙辩解道:“颜大人,我并没有嫌弃书瑶,刚刚是想到了岚儿这几天,带着书瑶与香雪胡闹的事情,一时间有些走神,还望老大人见谅。”
“哼!”见杨墨渊神情急切,不似作伪,颜思齐面色稍霁,冷哼一声,敛去几分怒容。
但看向杨墨渊的眼神中,依旧带上了锐利的刀锋,那警告的意味很是明显。
“实不相瞒,书瑶正是老夫的外孙女,乃是老夫的小女儿颜清梧之女,清梧早些年因被人算计,沦为他人妾室,受了许多苦难。”
“她们母女与老夫误会颇深,说来惭愧,也是老夫疏于照拂,致令她们母女受尽苦楚,至今不肯与老夫相认。”
“但即便她们不肯认老夫,老夫却绝不容许她们母女,再受半点委屈!”
“哦?”
杨墨渊眉梢微挑,状似随意地问道:“书瑶不喜欢您?或者说,不喜欢颜家?”
“甚至是有些憎恨?”
颜思齐并未回避,坦然道:“确实如此,但那并非老夫之错。。。”
他话未说完,对面的杨墨渊己霍然起身,作势便要下车!
颜思齐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探手扯住杨墨渊的衣袍一角,急声问道:“杨将军,你做什么去?”
“没啥,老大人可否让马车停一下,下官要下车。”
杨墨渊手上微一用力,不动声色地将衣角抽出,语气平淡:“书瑶不喜欢的人,那我也不喜欢。”
“今日不管老大人请我上车,是为了何种目的,我想,我们到此为止,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老大人先前在朝堂上的援手之恩,日后,我定会想办法还了这个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