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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元年五月初一，感业寺的晨钟穿透薄雾。武珝跪坐禅房，指尖捻过一串沉香佛珠。这是入寺第七日，窗外石榴花己谢尽，满地残红如血。
"明真师妹，该做早课了。"门外师姐轻唤。武珝——如今法号明真——将半块玉珏藏入袖中，应声而出。昨夜那神秘老尼留下的字条还压在枕下："子时后山，示汝生世。"
大雄宝殿内香烟缭绕。武珝随众尼诵经，目光却瞥见观音像后的暗格里，有本《大云经》若隐若现。这寺里处处透着蹊跷：方丈看她的眼神带着审视，斋饭里总多一碟胡麻饼，更别提那些深夜在廊下闪过的灰影。
午斋时分，小沙弥递来素笺："房施主请师叔抄《金刚经》一卷。"武珝会意，借口取笔墨回到禅房。拆开笺纸夹层，是房玄龄熟悉的字迹："裴寂旧部联名弹劾，天策府遭清查。陛下病危，秦王被禁足。寺中不可久留，三日后戴胄来接应。"
窗外忽然传来窸窣声。武珝迅速焚毁字条，却见窗缝塞进一片竹简，上面歪斜刻着："欲知莲花劫，夜访藏经阁。"
暮鼓响过三遍，武珝悄然摸向藏经阁。月光被云层遮蔽，她踩着斑驳树影前行，忽然听见女子啜泣声。循声望去，井台边跪着个素衣比丘尼，正将什么物件投入井中。
"师姐？"武珝轻唤。那尼姑猛然回头，月光下赫然是裴婉的面容！武珝惊退半步，却见"裴婉"诡异一笑，纵身跳入深井！
"来人啊！有人投井！"武珝的呼喊打破寺院寂静。众尼举着火把赶来时，井中除了一圈涟漪，哪有半点人影？
"明真师妹眼花了。"方丈拨动念珠，"此井早己干涸，况且裴婉逆贼，三日前就己伏诛。"
武珝死死盯着井沿——那里分明有水渍，还粘着一片胡麻叶。她突然想起，慈幼院的哑女最爱用胡麻叶折小船。
回到禅房，武珝从袖中取出竹简，就着烛火细看。背面竟显出淡红纹路，连起来正是感业寺地下密道图！图中标注的红点，恰在古井正下方。
子时三刻，武珝按约来到后山。老尼从古柏后转出，褪下左腕玉镯——与武珝那半块玉珏严丝合缝！
"你本名武照，生于大业九年五月。"老尼声音嘶哑，"你母亲杨芷被迫嫁与武士彟时，己有身孕。"
武珝如遭雷击。所以自己并非武士彟亲生？那与明空...
"明空确是你胞姐，却非炀帝血脉。"老尼冷笑，"当年萧皇后为固宠，将宫人所生女婴伪称己出。真正的帝女..."她突然剧烈咳嗽，指间渗出黑血，"是你母亲！"
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老尼猛地推开武珝："走！他们来了！"树丛中窜出数名黑衣人，刀光闪过，老尼倒在血泊中。武珝转身狂奔，背后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拽她跌入隐蔽地洞。黑暗中，戴胄的声音响起："才人恕罪，臣来迟了。"
地道蜿蜒通向城外。戴胄边引路边低语："陛下醒过一次，说'武丫头若有异动，赐鸩酒'。秦王据理力争，被罚闭门思过。"他递过一套男装，"突厥使团明日离京，才人可混入其中。"
武珝攥紧玉镯："我不走。母亲冤死，姐姐惨亡，此仇不报..."
"糊涂！"戴胄厉声打断，"梁国公临终前嘱托臣，若您卷入夺嫡之争，务必送您去岭南！"他从怀中取出火漆密函，"这是李公留下的《盛世十策》，嘱您二十年后方可开启。"
地道尽头是灞河渡口。武珝登船前最后回望长安，只见皇城方向火光冲天。戴胄叹息："秦王为自证清白，焚毁了天策府所有火药图纸。"
小舟顺流而下，武珝拆开密函。第一页写着："珝儿谨记，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未到不可强求。今留十策，待贞观二十年后施行，可保盛世百年。"落款处不是李瑜，而是"明空"二字！
武珝手一抖，信笺飘落船板。月光下她突然看清，自己腕间玉镯内壁刻着细如蚊足的小字："吾儿明空、武照，若见字时，大唐当有女主临朝..."
河水拍打船舷，如同命运无情的嘲笑。武珝将《盛世十策》贴身收好，望向南方未知的旅程。义父、母亲、姐姐...所有人的期望与仇恨，如今都压在她一人肩头。
"二十年..."她轻声自语，"我等得起。"
水天相接处，一缕曙光刺破黑暗。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属于武珝的故事，才刚刚翻开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