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强大力量感的手,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揽住了她的腰!
那力道支撑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也带来一股沉稳如山的气息。
舒圆圆惊愕地侧过头。
盛泽扬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她身侧。
他依旧面无表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冽地扫过盛娇娇,以及周围那些看戏的宾客。
那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所过之处,议论声和窃笑瞬间消失,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盛娇娇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松开了挽着舒圆圆的手,脸色发白地后退了一步。
“不舒服?”盛泽扬的声音低沉地在她头顶响起,是对着舒圆圆说的。
没有关切,只有陈述。
【撑住。】
舒圆圆听不到他的心声,却从那冰冷的语气和腰间沉稳的支撑中,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艰难地咽下喉间的腥甜,借着这股力量,努力站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点闷。”
盛泽扬没有再问,只是揽着她腰的手微微收紧,半强制地带着她。
在无数道或惊愕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他带着舒圆圆穿过寂静的人群,走向相对安静些的露台方向。
冰冷的新鲜空气涌入肺腑,舒圆圆贪婪地吸了几口,脑袋里尖锐的疼痛和眩晕感才稍稍退去,眼前的景象也清晰了一些。
盛泽扬松开了手,那股支撑的力量骤然消失。
他站在她旁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来自厅内的视线。
他望着露台外沉沉的夜色,侧脸线条冷硬如雕塑。
“需要习惯。”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跟我有关系的人,就是这样。”
【这点风雨都受不住,怎么守住你爸的‘舒心’?】
舒圆圆猛地攥紧了露台冰冷的雕花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屈辱、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被他看透的狼狈,在她心底疯狂交织。
他是在警告她?
还是在……提醒她?
她转过头,看着盛泽扬冰冷的侧影,第一次清晰无比地认识到:
这场契约婚姻,远不止是应付一个男人那么简单。
她要面对的,是几乎所有人的非议!
“盛泽扬,”舒圆圆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沙哑和冷硬,“民宿的事,我自己处理。不用你‘帮忙’。”
她刻意加重了“帮忙”二字,带着一丝倔强的划清界限。
盛泽扬终于侧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她依旧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上,深邃难辨。
他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管家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露台入口,恭敬地微微躬身:“少爷,老爷请您和……少夫人,去书房。”
盛泽扬眸光微凝,随即恢复如常,淡淡颔首:“知道了。”
他看向舒圆圆:“走吧。”
舒圆圆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盛老爷子?
那个传说中一手缔造了盛家商业帝国、手腕铁血的老人?
他会怎么看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孙媳妇?
她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背脊,跟在盛泽扬身后。
穿过依旧弥漫着无声审视目光的客厅,沿着铺着厚重地毯的旋转楼梯向上。
管家在二楼尽头一扇厚重的红木双开门前停下,轻轻叩了叩。
“进来。”一个苍老却异常沉稳、带着无形威严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管家推开门。
书房很大,充满了旧书的墨香和雪茄的醇厚气息。
巨大的红木书桌后,坐着一个老人。
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深色的中式对襟褂子。
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张布满岁月痕迹却依旧锐利如鹰的脸。
眼神沉静,带着洞悉一切的力量,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盛泽扬身上,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审视,然后,缓缓移到了舒圆圆的脸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舒圆圆瞬间感到呼吸一窒!她下意识地集中精神——
寂静。
和面对盛泽扬时一样,一片深沉的、如同宇宙真空般的寂静!
她完全听不到这位盛家掌舵人的任何心声!
盛老爷子放下文件,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叉放在书桌上,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片刻,最终定格在舒圆圆脸上。
“坐。”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舒圆圆依言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首。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惧盛泽扬则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落座,姿态从容,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的会议。
“舒圆圆?”盛老爷子缓缓念出她的名字,语调平稳,听不出喜怒。
“是,爷爷。”舒圆圆应道,声音还算平稳。
“听说,你在经营一家民宿?”盛老爷子的目光锐利如电。
“是的,爷爷。‘舒心’民宿,是我父亲留下的产业。”舒圆圆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
“果然。”盛老爷子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好像知道些什么。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盛泽扬,“泽扬,你的事,我向来不多过问。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盛家的门楣,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字字千钧,敲打在舒圆圆紧绷的神经上。
这是在警告她?
还是在敲打盛泽扬?
【这场闹剧,你打算演多久?那个位置,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稳的。清纯那边……】
【哎,果然泽扬还是没有放弃他父亲的事情。】
【我也想泽扬能够好好过日子。】
舒圆圆死死盯着盛老爷子,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捕捉一丝端倪。
依旧无效!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无形的威压。
盛泽扬端起旁边管家送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了撇浮沫,动作优雅从容。
他抬眼,迎上盛老爷子审视的目光,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强硬:“爷爷,圆圆是我的妻子。盛家的门楣,她坐得稳。”
【我的选择,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掷地有声!
舒圆圆的心猛地一跳!
她侧头看向盛泽扬。
他依旧面无表情,侧脸线条冷硬,金丝眼镜反射着书桌台灯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但这句话,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她心底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是在维护“盛太太”这个身份?
还是……在维护她?
亦或是透过她,维护着什么?
盛老爷子深深地看着盛泽扬,书房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雪茄的烟雾在灯光下袅袅升腾。
半晌,老人缓缓靠回椅背,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挥了挥手:“行了,知道了。下去吧。”
从书房出来,重新回到灯火通明却依旧冰冷压抑的客厅。
舒圆圆感觉像是打了一场无声的硬仗,后背早己被冷汗浸湿。
晚宴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进行着。
精致的菜肴如同嚼蜡。
那些探究、鄙夷的目光并未因盛老爷子的召见而减少分毫。
舒圆圆强迫自己挺首脊背,小口吃着东西,味同嚼蜡。
读心术带来的信息过载和头痛并未完全消失,只是被她强行压制着,如同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盛泽扬坐在她旁边,姿态优雅地用着餐,偶尔与过来搭话的叔伯简短交谈几句,语气疏离而冷淡,将她隔绝在那些复杂的关系之外。
好不容易熬到晚宴结束,坐进回程的车里,舒圆圆才彻底松懈下来,靠在椅背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车厢内一片寂静。
盛泽扬闭目养神,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更加冷硬。
车子驶入公寓地下车库。
舒圆圆推开车门,脚刚落地,就感觉一阵虚脱的眩晕袭来,身体晃了晃。
“小心。”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盛泽扬不知何时己下车,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温热的触感。
舒圆圆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他稳稳扶住。
“谢谢。”她低声道,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
盛泽扬没说什么,扶着她走进电梯。
金属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回到冰冷的公寓,舒圆圆只想立刻扑倒在床上,逃离这噩梦般的一切。
“等等。”盛泽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舒圆圆脚步一顿,疲惫地转过身。
盛泽扬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卡片,递到她面前。
舒圆圆疑惑地接过来。
是一张门禁卡和钥匙,上面印着“舒心”民宿的logo。
“林德的人,清干净了。”盛泽扬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明天起,你想回去,随时可以。”
舒圆圆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林德的人……清干净了?
他……他什么时候做的?
在她应付那场鸿门宴的时候?
【一点小事。】
“另外老宅,你没有机会再去,今天只是让大家看你一眼。”盛泽扬继续补充道,语气极其冷淡。
看一眼?
果然是契约婚姻,走个流程而己。
盛泽扬不再看她,转身走向自己的主卧方向,只留下一句:“早点休息。”
咔哒。
主卧的门轻轻关上。
舒圆圆独自站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还带着他体温的门禁卡。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卡片坚硬的边缘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主卧门,又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
冰冷的公寓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
这个男人,像一座沉默的冰山,永远猜不透他深水之下的暗流。
他替她扫清了民宿的障碍,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以一种近乎冷漠的方式,递出了这份“礼物”。
是契约义务?还是……
舒圆圆用力闭了闭眼,将翻涌的复杂情绪强行压回心底。
无论如何,民宿暂时安全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冰冷的火焰。
她需要力量!
需要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力量!
她需要弄明白这该死的读心术!
需要知道为什么对盛泽扬无效!
需要……找到在这个冰冷契约中立足的资本!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走廊深处,那扇紧闭的、属于盛泽扬的书房门。
那里,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