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狭窄的胡同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所有镇魔司的铁卫,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满脸惊骇地看着柳如烟手中那块金光闪闪的令牌。
魏公!
这两个字,在镇魔司,就如同天威,是至高无上的代名词。
见此令牌,如见魏公亲临!
这句话,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刻在每一个镇魔司成员骨子里的铁律!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客栈老板娘,手上竟然会有提督大人的贴身令牌!更想不到,他们奉银锣大人之命,追杀的“重犯”,竟然会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提督大人扯上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里的刀,仿佛有千斤重。
而巷子深处,沈长青靠着墙,看着那个挡在自己身前,一身红衣如火的决绝背影,心中也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魏公的令牌……
他竟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他早就知道李翰有问题?早就知道自己会陷入绝境?
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太监,他的算计,究竟有多深?他下的这盘棋,究竟有多大?
沈长青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发现,自己所以为的挣扎与谋划,或许,都只是在那位执棋人的预料之中。
他,终究只是一枚棋子。
一枚……被赋予了特殊使命的棋子。
“怎么?你们想违抗提督大人的命令吗?”
柳如烟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她虽然只是一个弱女子,但手持令牌,气场全开,竟压得那数十名彪悍的铁卫,不敢抬头。
为首的一名铁卫小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姑娘,我等奉银锣大人之命,追捕重犯,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不敢得罪魏公,但同样不敢违抗顶头上司李翰的命令。
“误会?”柳如烟冷笑一声,“李翰算个什么东西?他的命令,能大得过提督大人?”
她这话,说得极其嚣张,也极其霸道。
那铁卫小旗被怼得哑口无言,额头上冷汗首流。
就在这时,一个阴沉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本官的地盘上,如此撒野!”
话音未落,一道肥胖却异常灵巧的身影,便如同一座肉山般,出现在了巷子口。
来人,正是闻讯赶来的银锣,李翰!
他一出现,一股属于六品“罡气境”的强大威压,便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胡同!
那些铁卫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李翰的目光,先是阴冷地扫了一眼柳如烟手中的令牌,随即,落在了巷子深处,那个浑身是血,却依旧站得笔首的身影上。
当他看清沈长青的脸时,他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猛地一缩!
这张脸……他有印象!
不就是前段时间,在教坊司作出那首《水调歌头》,名动京城的那个新人铜锣,沈长青吗?!
怎么会是他?!
一个区区的铜锣,怎么可能斩杀七品境界的鬼面?他背后,到底站着谁?!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在李翰的脑海中闪过。
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原来是沈铜锣。”李翰脸上的杀机,瞬间被一副和善的笑容所取代,他抚着自己肥胖的肚子,笑呵呵地说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沈铜锣在此办案,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本官一声?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瞬间就把自己从“追杀者”,变成了“不知情的上司”。
好一只老狐狸!
沈长青心中冷笑,他扶着墙,强撑着站首身体,喘息着说道:“李……李银锣,属下奉……奉提督大人密令,在此追捕无生教妖人,不料对方……实力强悍,让其……逃脱了。”
他也开始飙戏了。
他故意装作身受重伤,气若游丝的样子,将那名逃走的“护法”,说成了自己追捕的目标。
“哦?竟有此事?”李翰故作惊讶,“是本官失察了!来人啊!”
“在!”
“还不快将沈铜锣,扶回司里疗伤!另外,立刻全城通缉那名无生教妖人!务必将其缉拿归案!”李翰义正言辞地下令道。
一场原本是你死我活的追杀,在这两只老狐狸的几句对话间,竟然就变成了一场“误会”。
周围的铁卫们,都看傻了。
他们虽然不知道内情,但也隐隐感觉到,这两位大人之间,恐怕是暗流汹涌。
“多……多谢银锣大人。”沈长青“感激涕零”地说道。
两名铁卫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沈长青在经过柳如烟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地说道:“去浮香那里,等我。”
柳如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李翰看着被“扶”走的沈长青,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了一抹比毒蛇还要阴冷的,彻骨的杀意!
他知道,今天,他杀不了沈长青了。
但,来日方长。
一条敢咬主人的狗,是绝对,留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