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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低矮的土屋里，寒气像水一样渗进来。赵寻笨拙地往灶膛里塞了几根柴火，浓烟呛得他首咳嗽。锅里的水终于咕嘟冒泡，他手忙脚乱地抓了一把挂面扔进去，水花溅起烫到手背。面条煮得糊成一团。
“书艺，吃饭了。” 他把一碗糊糊的面条端到炕桌上，又放了一碟咸菜。
魏书艺缩在炕角，身上裹着那件宽大的旧军棉袄，怀里抱着褪色的帆布书包。她看了一眼碗里黏糊糊的面条，小脸没什么表情，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下巴抵着书包带子。
赵寻站在炕边，搓着手，有点无措：“吃……吃点吧？不吃东西不行。” 他尽量放软声音，听起来还是硬邦邦的。
书艺一动不动，像没听见。
赵寻没办法，只能自己端起碗，呼噜呼噜几口把糊面扒拉完，咸得首皱眉。他收拾了碗筷，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想起干事交代孩子该上学了。
他翻出书艺那个旧书包，里面只有几本卷了边的课本和一支短铅笔。“书艺，该去学校了。” 他拿起书包，想递给她。
书艺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情绪——抗拒和恐惧。她用力摇头，身体使劲往后缩，紧紧抱住怀里的书包不放，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不去……我不去……” 声音细弱，带着哭腔。
赵寻僵住了。他不懂孩子为什么这么抗拒学校。是怕同学议论？还是……他想起自己小时候逃学被打的经历，心里更堵了。他不能打，也不能骂。他试图讲道理：“上学……得去。你爸爸……肯定也希望你去。” 提到“爸爸”，书艺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更紧地抱住书包，把脸埋进去。
赵寻看着那颤抖的小肩膀，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他默默放下书包，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屋。
下午，赵寻想帮书艺收拾下东西。他看见炕沿上那顶旧军帽落满了灰，就拿起帽子，想掸掸灰。手刚碰到帽檐——
“别动！” 一声尖利带着哭腔的尖叫！
书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炕角扑过来，一把夺过军帽，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又怨恨地瞪着赵寻，小胸脯剧烈起伏。
赵寻的手僵在半空，心口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他讪讪地收回手，喉咙发干：“我……我就想擦擦灰……”
书艺不吭声，抱着帽子又缩回了炕角，用那件旧军棉袄把自己和帽子一起裹起来，只露出一双湿漉漉却充满戒备的眼睛看着他。
晚上，赵寻铺好自己那床部队带来的硬板床，看书艺还裹着棉袄蜷在炕角，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零零。他笨拙地开口：“书艺，睡觉了。到……到被子里来，暖和。”
书艺没反应。
赵寻等了一会儿，走过去，想轻轻拉一下她裹着的棉袄：“听话，睡被子里，别冻着……”
他的手刚碰到棉袄边缘，书艺就像触电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整个人缩得更紧了，身体绷得紧紧的，充满抗拒。她抬起眼看他，那眼神让赵寻的手停在半空，再也落不下去。那眼神里有害怕，有陌生，还有一种深沉的悲伤和疏离。
赵寻默默收回手，站在炕边看了她很久。昏黄的灯光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中间隔着无形的、巨大的鸿沟。他不懂怎么照顾孩子，不懂怎么安慰一颗破碎的心，甚至连让她吃口热饭、睡个暖觉都做不到。班长的托付沉甸甸地压在肩上，而他笨拙得像个闯入别人世界的陌生人，每一步都踩在荆棘上。困难，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