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芊芊破碎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林晚最后的理智屏障。“蝶翼的血……浇灌……镜像之门……”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冷藏库的森然寒气,钻进她的骨髓,冻结了她的血液。她僵在原地,瞳孔失焦地锁定在那块浸透暗红、狰狞如疮疤的血色绢帛上。陈砚的血……墨先生……不,“基石”……用他的命……去“修复”……激活钥匙……
“噗——!”
一声沉闷、诡异的轻响,打断了柳芊芊因极度恐惧而失控的啜泣。
林晚猛地回神!
只见柳芊芊身体剧烈地一颤,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到了极限,死死盯着自己的胸口。惨绿的应急灯光下,一截冰冷的、带着螺旋纹路的金属杆,毫无征兆地从她前胸心脏的位置穿透了出来!尖端带着一丝温热的、迅速在寒雾中冷却凝结的血珠!
没有枪声!是弩箭!加装了高效消音器的弩箭!
柳芊芊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中的恐惧瞬间被一种茫然和难以置信的空白取代。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大股暗红的血沫涌了出来,迅速在她惨白失温的下巴上凝结成冰。她身体一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向前扑倒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双空洞的眼睛,至死都望着林晚的方向,带着无尽的怨毒和……一丝解脱?
冷藏库死寂得如同真空。
林晚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杀手!就在附近!而且使用了最冷酷、最无声的方式!柳芊芊被灭口了!就在她即将吐出更多关于“血色密钥”和“基石”秘密的瞬间!
是谁?!周警官的人不可能用这种方式!是“暗河”的清除者!他们一首潜伏在黑暗中,像毒蛇一样等待着灭口的时机!柳芊芊知道的太多了,而自己……更是必须被抹除的目标!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林晚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在柳芊芊倒下的瞬间,她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向旁边扑倒翻滚!动作带倒了那个敞开的防震箱!
“笃!”
几乎在她身体离开原地的同时,一支同样冰冷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弱尖啸,狠狠钉在了她刚才蹲伏位置后面的金属保温层上!箭头深深没入,尾羽剧烈震颤!
杀手不止一个!而且配合极其默契!第一箭灭口柳芊芊,第二箭紧接着就射向了她!
林晚重重摔在冰面上,刺骨的寒冷和撞击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她顾不上这些,手脚并用地翻滚到一台巨大的、覆盖着厚厚冰霜的制冷机组后面,蜷缩起身体,将自己尽可能缩小。怀中的防震箱(装着陈砚修复的残片)被她死死压在身下,用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
黑暗和冰冷的金属设备成了她唯一的掩体。她紧紧捂住口鼻,强迫自己将剧烈得如同破风箱的喘息压到最低。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又在极寒中变得冰冷刺骨。耳膜里是自己心脏狂跳的轰鸣和血液奔流的嘶吼。
外面……周警官他们呢?战斗结束了?还是……他们也被压制甚至消灭了?为什么杀手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冷藏库,甚至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发射弩箭?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入口?或者……有内鬼?!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脖颈。冷藏库是绝地!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外界,内部的杀手如同幽灵,而她手无寸铁,只有一块浸满爱人鲜血的绢帛木板和一个装着残片的箱子!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和寒冷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林晚的感官被放大到极致,捕捉着冷藏库内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冰霜凝结的噼啪声,制冷机低沉的嗡鸣,以及……自己牙齿无法控制打战的咯咯声。
没有脚步声。
杀手像融入了黑暗和寒气本身,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或者……等待她被活活冻死。
林晚的目光,在极度的恐惧和寒冷带来的濒死麻木中,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块被掀翻在地、距离她藏身处并不算太远的血色绢帛木板。惨绿的光线下,那片暗红的血痂如同地狱的入口,散发着不祥的诱惑。
陈砚的血……最后的钥匙……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电光,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猛地劈开她的脑海!
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像柳芊芊一样无声无息地被灭口!陈砚的血不能白流!那块残片……那块被他的生命浸透的残片……是唯一的线索!是打开“镜像”之门的钥匙!她必须拿到它!必须“看”清它!哪怕代价是暴露在杀手的弩箭之下!
求生的本能和对真相的执念在濒死的边缘激烈交战。她死死盯着那块染血的木板,指尖深深抠进冰冷坚硬的冰面,几乎要抠出血来。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猛地从冷藏库厚重的铁门外传来!伴随着模糊却充满力量的怒吼:“林晚!坚持住!”
是周警官的声音!
紧接着,是更猛烈的撞击声和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他们在撞门!
门外的援兵到了!
冷藏库内的死寂瞬间被打破!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同时,她敏锐地捕捉到,在制冷机组的另一侧阴影里,传来一丝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空气扰动!
杀手动了!周警官他们的撞门行动,刺激了杀手!他们要在门被撞开前,完成清除!
机会!也是最后的死亡倒计时!
就在那丝空气扰动出现的刹那,林晚爆发出全身仅存的力量!她不再隐藏!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从制冷机组后窜出!目标不是出口,而是那块染血的绢帛木板!
她的动作快到了极限,也决绝到了极限!完全放弃了防御,将整个后背暴露在杀手可能的射击角度下!
她的指尖,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和无法言喻的悲恸,终于触碰到了那块冰冷、粘腻、浸透了陈砚生命印记的木板边缘!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包裹了她的手指!
“咻——!”
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声,果然在她扑出的瞬间,从阴影中激射而出!首指她的后心!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而下!
林晚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箭头带起的死亡气流!她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块木板!她猛地将木板连同上面染血的残片一起抓起,死死抱在怀里,同时身体借着前冲的惯性,狠狠向前方一个覆盖着厚厚冰霜的金属货架扑倒!
“噗嗤!”
弩箭擦着她的肩胛骨边缘深深扎进了她身侧的冰层里!带起的冰屑和一丝温热的血珠溅在她冰冷的脸上!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轰隆——!!!”
几乎就在弩箭落地的同时,冷藏库厚重的铁门,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被巨大的外力猛地撞开!刺眼的手电光柱如同利剑般瞬间刺破冷藏库的惨绿幽暗,无数人影呼喝着冲了进来!
“不许动!”
“放下武器!”
周警官的身影冲在最前面,战术手电的光柱瞬间锁定了林晚扑倒的位置,以及……她身后阴影中那个刚刚再次举起手弩的黑影!
枪声!瞬间在狭窄冰冷的空间里炸响!子弹打在金属墙壁和货架上,溅起刺目的火花!
林晚蜷缩在货架后的冰面上,肩膀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刮过喉咙的痛楚。她紧紧抱着怀里冰冷沉重的两样东西——装着陈砚修复残片的防震箱,以及那块染着他鲜血、如同烙铁般滚烫又冰冷的“血色密钥”。
冷藏库的门被撞开了,援兵到了,杀手的弩箭被枪声压制。但死亡的阴影并未散去,反而因为光明的骤然闯入而显得更加狰狞。
她低下头,在战术手电混乱扫过的光柱缝隙中,在怀中那块染血绢帛最厚重的那片暗红血痂边缘,在惨绿应急灯和手电强光的双重映照下,她看到了……血痂之下,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被完全覆盖的、用某种特殊工具刻划出的……蝴蝶翅膀的轮廓暗痕!
和陈砚的印记一样!但更小,更深,仿佛是他用尽最后力气,在鲜血浸透之前,刻下的……最后的证言!
这不仅仅是钥匙……这是他留在血色之中的……求救信号?还是……指向最终黑暗的坐标?
林晚的指尖,颤抖着,轻轻拂过那血痂下冰冷的刻痕。冷藏库的喧嚣厮杀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怀中这块浸透生命之重的木板,和那一点在血与寒冰之下顽强透出的、属于“蝶翼”的微光。
深寒之中,证物无声。而她的修复,才刚刚开始。这一次,她要修复的,是一段被鲜血封印的、来自地狱最深处的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