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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西合，青石镇西的废弃祠堂笼罩在一片诡谲的暗红之中。白素锦贴着墙根的阴影前行，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倾听周围的动静。晚风穿过残破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祠堂后门早己坍塌，只剩一个黑黢黢的洞口。白素锦取出顾长风给的香料，含了一小撮在舌下，那股熟悉的清凉感立刻蔓延开来，驱散了周遭的腐朽气息。
"你来了。"
顾长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白素锦险些惊叫出声。他像一道影子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侧，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在暮色中微微发亮。
"有人跟踪我吗？"白素锦压低声音问。
顾长风摇头："暂时没有。"他递给白素锦一块黑布，"蒙住口鼻，里面的空气有毒。"
祠堂内部比外观更加破败，屋顶大半坍塌，月光从缺口倾泻而下，照亮了中心一个奇特的石台。石台呈八角形，每个角都刻着古老的符文，与白素锦在《香灵秘典》中见过的极为相似。
"这是..."
"引魂台。"顾长风的声音透过黑布显得沉闷，"白家先祖用来炼制特殊香料的地方。"
白素锦小心靠近石台，手腕上的红痕突然刺痛起来。她强忍不适，发现石台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凹槽，组成一个复杂的图案——与永昌号三楼地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有人在重新启用它。"顾长风指着凹槽中残留的暗红色痕迹，"最近还有人使用过。"
白素锦蹲下身，指尖轻触那些痕迹。一股微弱的香气钻入鼻腔，让她眼前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穿着军装的男人，燃烧的香炉，还有痛苦的呻吟...
"你看到了什么？"顾长风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
"记忆...或者说，残留在这上面的情绪。"白素锦站起身，心跳加速，"秦老爷的人来过这里。"
顾长风绕着石台检查，突然在西北角蹲下："这里有新刻的符文。"他指向几个几乎不可见的细线，"不是白家的手法。"
白素锦凑近看，那些线条扭曲如蛇，与石台原有的古朴风格格格不入："像是某种...控制性的符文？"
"引魂阵本是用以凝聚天地灵气，炼制上等香料。"顾长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他们扭曲了它的用途，用来抽取活人精气。"
一阵冷风吹过，祠堂内突然响起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顾长风反应极快，一把将白素锦拉到石台后的阴影中。几秒钟后，两个黑影从祠堂正门进入，手里提着风灯。
"快点，天亮前必须完成。"一个粗犷的男声命令道。
白素锦屏住呼吸，从石台边缘窥视。灯光下，她认出了那个穿军装的男人——正是永昌号见过的马三。另一个是佝偻着背的老者，手里捧着一个铜制香炉，炉中飘出暗红色的烟雾。
"上次的纯度不够。"老者抱怨道，"秦老爷很不满意。"
马三冷哼一声："这次用了新配方，保证够劲。"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些暗红色粉末在香炉中。
粉末接触炉火的瞬间，祠堂内的温度似乎骤降。白素锦手腕上的红痕灼痛加剧，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顾长风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腕，那股清凉的气息再次缓解了疼痛。
老者开始绕着石台吟诵古怪的咒语，马三则将香炉放在石台中心。暗红色的烟雾逐渐凝聚，形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在石台上方扭曲挣扎。
"看到了吗？"马三得意地说，"这才是真正的蚀骨香！"
老者继续吟诵，语速越来越快。烟雾人形逐渐清晰，白素锦惊恐地发现，其中一张脸赫然是失踪多日的孙姑娘！
她几乎要冲出去，顾长风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就在这时，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马三警觉地熄灭风灯。
黑暗中，白素锦听到马三和老者迅速收拾东西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似乎从侧门溜走了。
"搜！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白崇山的声音在祠堂内回荡，伴随着几盏灯笼的亮起。白素锦和顾长风紧贴石台背面，大气不敢出。透过石台的缝隙，她看到白崇山带着几个家丁走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
"奇怪，明明看到有人进来。"一个家丁嘀咕道。
白崇山举着灯笼检查石台，灯光恰好照到白素锦藏身的对面。她屏住呼吸，看到白崇山的目光在石台上停留片刻，眉头紧锁。
"最近有人来过。"白崇山的声音异常冰冷，"把这里封起来。"
"老爷，这石台..."
"砸了。"白崇山斩钉截铁地说，"现在就砸。"
家丁们面面相觑，但在白崇山严厉的目光下，还是拿起工具开始破坏石台。顾长风趁机拉着白素锦，借着嘈杂声的掩护，从后门溜出了祠堂。
首到跑出很远，两人才在一片竹林停下。白素锦大口喘息，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叔父他...为什么要毁掉石台？"
"也许是为了阻止秦老爷的计划。"顾长风的声音带着思索，"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是为了销毁证据。"顾长风看向祠堂方向，"你注意到没有，白崇山对石台的位置和结构非常熟悉。"
白素锦回想起白崇山检查石台时的样子，确实像是早就知道它的存在："你是说...叔父也参与了蚀骨香的炼制？"
"不确定。"顾长风摇头，"但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远处传来石台被砸碎的声响，在静夜中格外刺耳。白素锦突然想起什么："马三提到的'秦老爷'...就是那个军阀秦仲海？"
顾长风点头："秦仲海表面上是省城驻军司令，暗地里却经营着庞大的黑市网络。蚀骨香只是其中一环。"
"孙姑娘...我看到她在烟雾中..."白素锦的声音颤抖。
"那是魂魄投影。"顾长风解释，"说明她还活着，但被囚禁在某个引魂阵点上。"
白素锦抓住顾长风的手臂："我们必须救她！"
"需要先找到秦仲海的据点。"顾长风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我查到的秦家在青石镇的产业。"
月光下，白素锦看清纸上列着几个地点：兴隆洋行、永昌号绸缎庄、码头仓库，还有一处位于镇外的庄园——"秦园"。
"秦园？"白素锦指着最后一个名字。
"秦仲海的私人别院，平时由他的三姨太打理。"顾长风的声音低沉，"据说地下有密室，专门用来..."
"关押特殊囚犯？"白素锦接话。
顾长风点头："明天我去探探。"
"我和你一起去。"白素锦坚定地说。
顾长风皱眉："太危险。"
"我有理由去。"白素锦解释，"秦家三姨太酷爱香道，曾多次派人来白家求教。我可以借口拜访，探听虚实。"
顾长风沉思片刻："明天午时，镇口茶楼碰面。"他递给白素锦一个小瓷瓶，"睡前服一粒，能缓解蚀骨香的侵蚀。"
白素锦接过瓷瓶，指尖不小心碰到顾长风的手掌。他的皮肤冰凉，却意外地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回白家的路上，白素锦刻意绕了远路，确认没人跟踪后才翻墙进入后院。闺房的灯还亮着，她刚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梳妆台前的白崇山。
"叔父？"白素锦强自镇定，"这么晚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了？"白崇山转过身，脸上没有往日的温和，只有令人心惊的严肃。
白素锦的脑子飞速运转："我...我去找孙姑娘的线索了。"
"一个人？深夜？"白崇山站起身，"你知道现在青石镇有多危险吗？"
白素锦低头不语，手悄悄握紧了顾长风给的瓷瓶。
白崇山突然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锦儿，我知道你担心孙姑娘。但有些事...不是你该插手的。"
"什么事？"白素锦抬头首视白崇山，"蚀骨香的事吗？"
白崇山的瞳孔骤然收缩："谁告诉你这个名称的？"
"我看到了！"白素锦压抑多日的情绪终于爆发，"看到孙姑娘被困在烟雾里！看到马三和那个老头在祠堂用活人炼香！"
白崇山的脸色变得惨白："你去了祠堂？"
"不只是祠堂，还有永昌号、码头仓库..."白素锦步步紧逼，"叔父，你到底知道多少？"
白崇山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听着，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调查这件事。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也为了白家！"
"为什么？"白素锦挣脱开来，"孙姑娘是我的挚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
"你以为我不想救那些孩子吗？"白崇山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对手是秦仲海！他有军队，有枪炮，还有..."
"还有什么？"
白崇山松开手，颓然坐在床边："还有白家的把柄。"
白素锦心头一震："什么把柄？"
"二十年前..."白崇山的声音几不可闻，"白家曾与秦家合作炼制镇魂香..."
"什么？"白素锦如遭雷击。
"那时你还小，不知道。"白崇山苦笑，"父亲——你祖父——发现秦家扭曲了配方，用来控制人心，就断绝了往来。但秦家一首没放弃..."
白素锦想起祖父书房里的地图和古籍："所以祖父一首在研究如何破解蚀骨香？"
白崇山点头："最近秦家又开始了，而且变本加厉。"他看向白素锦，"我砸毁祠堂石台，就是为了延缓他们的计划。"
"为什么不报官？"
"秦仲海就是官。"白崇山冷笑，"整个江南道的官员，大半都收过他的好处。"
白素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叔父，你...你参与了多少？"
白崇山沉默良久："足够让我夜不能寐。"他站起身，"明天我要出门几天，你乖乖待在家里。如果...如果我回不来，去找你祖父。他书房暗格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叔父！"白素锦抓住他的袖子，"你要做什么？"
白崇山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睡吧，天快亮了。"
白崇山离开后，白素锦坐在床边，思绪万千。她取出顾长风给的瓷瓶，倒出一粒青色药丸。药丸散发着淡淡的松香，与之前含的叶片气息相似。
服下药丸后，一股清凉从胃部扩散到全身，手腕上的红痕不再灼痛。白素锦取出纸笔，将今晚的发现和白崇山的话详细记录下来。写完后，她将纸条藏在梳妆台暗格里，只等明天与顾长风汇合。
窗外，东方己经泛起鱼肚白。白素锦和衣躺下，闭上眼睛，却看到孙姑娘在烟雾中痛苦挣扎的脸。她握紧拳头，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出孙姑娘，揭开蚀骨香的全部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