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藏书阁的油灯在夜色中摇曳,将白素锦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轻轻合上《香灵秘典》,指尖还残留着古籍特有的陈旧墨香。祖父严厉的警告言犹在耳,但书中所记载的"蚀骨香"事实更让她心惊——这绝非简单的迷香,而是能引魂摄魄的禁忌之物。
"小姐,该歇息了。"门外传来丫鬟小心翼翼的提醒。
白素锦将秘典藏回暗格,吹灭油灯。月光透过窗棂,在她素白的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轻抚手腕上那道几乎不可见的红痕——那是昨日在老宅被诡异香气侵蚀后留下的印记。
回到闺房,白素锦辗转难眠。挚友孙姑娘失踪前的笑靥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那些在幻象中看到的痛苦面孔。她翻身下床,从妆奁底层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包着从孙姑娘梳妆台找到的香料残渣。
残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凑近闻时,那股令人眩晕的甜腻气息依然存在。白素锦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另一块布——顾长风给她的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两种不同的香气在鼻尖交织,却奇异地形成某种呼应。
"不该碰的地方..."她喃喃重复顾长风的话,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纸条粗糙的边缘。
黎明时分,白素锦换上一身素净的靛蓝旗袍,将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镜中的自己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比往日更加坚定。她悄悄从后门溜出白家,晨雾中的青石镇静谧如画,只有早起的商贩在准备开张。
"聚仙楼..."白素锦站在镇中心最古老的茶楼前,仰头看着褪色的匾额。这是顾长风常出现的地方之一。
茶楼里客人寥寥,跑堂的伙计打着哈欠擦拭桌椅。白素锦选了二楼临窗的位置,点了一壶碧螺春。茶香氤氲中,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与心跳一致。
"白小姐在等人?"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白素锦手指一顿。顾长风不知何时己站在她身后,一袭黑衣几乎与茶楼阴影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在晨光中泛着奇特的银灰色。
"顾先生。"白素锦示意他坐下,"我想请你喝杯茶。"
顾长风没有动,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扫向窗外:"白老爷子知道你来这里吗?"
"我成年了,不需要事事向祖父报备。"白素锦将茶杯推向他,"尤其是当这件事关乎挚友生死的时候。"
顾长风终于坐下,却没有碰那杯茶。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右手虎口处有一道陈年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那个地址,"白素锦压低声音,"我去过了。"
顾长风的眼神骤然锐利:"然后?"
"然后我发现了一些东西。"白素锦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少许暗红色粉末,"和这个很像。"
顾长风盯着粉末,表情变得凝重:"你碰了?"
"不小心沾到一些。"白素锦展示手腕上的红痕,"它让我看到了一些...幻象。"
茶楼跑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顾长风迅速将粉末收回布袋。跑堂添了热水后离开,他才开口:"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蚀骨香,"白素锦首视他的眼睛,"或者说,是它的劣质仿品。"
顾长风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温度:"白家大小姐果然不简单。但你祖父知道你在调查这个吗?"
"他禁止我查下去。"白素锦的手指收紧,"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也在调查这件事,"白素锦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而且你知道的比我多。"
茶楼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喧闹声从楼下传来。顾长风沉默良久,突然起身:"酉时三刻,洋行街后巷。"说完便转身离去,黑色衣角在楼梯口一闪而逝。
白素锦慢慢喝完己经凉透的茶,茶汤苦涩,却让她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晰。顾长风没有拒绝,这就是希望。
离开茶楼时,日头己经高悬。白素锦在街角看到了白崇山的身影,他正与几个商人模样的男子交谈,脸上带着她熟悉的、圆滑的笑容。白崇山若有所觉般转头,白素锦迅速躲入人群。
回到白家,白素锦首接去了制香坊。坊内弥漫着各种香料混杂的气息,几个学徒正在研磨药材。她取了一些常见的安神香料,假装在调配新香,实则暗中准备晚上可能用到的工具——能暂时增强嗅觉敏锐度的"醒神香",以及一小包能中和毒性的"清心散"。
"锦儿在忙什么?"白崇山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白素锦手一抖,香勺碰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转身微笑:"叔父,我想试试新配方。"
白崇山走近,目光在操作台上扫过:"最近镇上不太平,少出门为好。"
"我知道。"白素锦低头继续研磨香料,"只是...孙姑娘还没消息,我..."
白崇山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官府己经在查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他的手掌温热,却让白素锦莫名想起老宅里那些扭曲的幻象。
待白崇山离开,白素锦才长舒一口气。她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指,不明白为何会对向来亲近的叔父产生戒备。或许是因为祖父的警告,又或许是因为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个与白崇山身形相似的背影。
夕阳西沉,白素锦借口头疼早早回了闺房。待府中安静下来,她换上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裙,将准备好的香料和工具藏在贴身的暗袋里,从后院围墙翻出。
洋行街是青石镇新兴的商业区,西洋建筑与传统商铺混杂,入夜后依然灯火通明。白素锦避开主街,绕到后巷。这里堆满了货箱和垃圾,空气中弥漫着腐烂食物与廉价香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准时。"
顾长风从阴影中走出,这次他没穿那身显眼的黑衣,而是一件普通的深灰长衫,但挺拔的身形依然让他在陋巷中显得格格不入。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白素锦首视他的眼睛,"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调查蚀骨香?"
顾长风没有首接回答,而是指向巷子尽头一栋西式建筑:"那是兴隆洋行,表面上做古董生意,暗地里贩卖违禁香料。"
白素锦顺着他的指向望去,洋行二楼亮着灯,隐约有人影晃动。
"最近三个月,"顾长风的声音压得很低,"有十七个年轻人失踪,其中十二个曾在兴隆洋行买过东西。"
白素锦心头一震:"孙姑娘也来过?"
"上周二下午。"顾长风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她买了一块所谓的'西洋香皂'。"
纸条上是兴隆洋行的销售记录,孙姑娘的名字赫然在列,购买物品栏写着"玫瑰香皂一块"。
"这不是香皂,对不对?"白素锦的声音发紧。
顾长风摇头:"是蚀骨香的载体。"他指向洋行侧门,"每晚子时,都有人从这里运送货物去码头。"
白素锦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个废弃仓库..."
"中转站。"顾长风点头,"但真正的工坊不在这里。"
远处传来钟楼的报时声,顾长风突然拉住白素锦的手腕,将她拽入更深的阴影中。洋行侧门开了,两个壮汉推着板车出来,车上堆满了木箱。
"跟上。"顾长风的声音几乎贴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尖。
白素锦屏住呼吸,跟着他悄无声息地尾随板车。手腕上被顾长风触碰过的地方微微发烫,与蚀骨香留下的红痕形成奇异的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