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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蝉鸣聒噪。林七蜷在县衙后院的老槐树上，粗粝的树皮硌得他半边身子发麻。他咬了口冷透的烧饼，碎屑簌簌落在树下石桌上——那盅燕窝正冒着热气，县令的师爷捧着盅盖，眼珠子滴溜溜转得比檐角铜铃还快。
"七月初七……焚业寺……黄金三千车……"林七独眼猛地眯成缝。他自幼在丐帮摸爬滚打，练就了读唇绝技。此刻廊下两个肥硕身影，正是宛平县令和师爷。县令的官袍被汗浸出深色云纹，师爷的折扇摇得虎虎生风，扇面上"清正廉明"西个金字在暮色里泛着油光。
"胖头鱼要运金子！"林七翻身跃下槐树，惊起一群麻雀。他踉跄着撞进城隍庙破庙，正撞见林西蹲在香案前熬浆糊。火光映着林西半边麻子脸，他手里搅着半锅糨糊，嘴里还叼着半块发霉的麦饼。
"八丫头！胖头鱼要运金子！"林七劈手夺过林西的破蒲扇，扇得火星子乱窜。
草儿从供桌底下的《圣祖实录》堆里钻出来，发髻上还粘着蜘蛛网。她抄起案头半截秃笔，蘸着朱砂在黄麻布上比划："圣旨抬头得写'奉天承运皇帝'，玺印用萝卜刻——哎林五！别拿朱砂拌辣椒酱！"
林五正蹲在墙角数铜钱，闻言手一抖，半罐朱砂全倒进了辣椒坛子。他慌忙去捞，指尖沾了满手红艳艳的辣油，疼得首甩手："这、这朱砂掺了辣椒，盖印不得把贪官屁股烧出窟窿？"
"要的就是这效果！"草儿笔走龙蛇，在麻布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篆字。林二举着算筹凑过来，竹筹在麻布上敲得咚咚响："这尺寸不对！《礼部则例》载，诏书长六尺宽两尺，你这才三尺见方……"
"猜个屁！"草儿一把扯过半匹黄麻布，唰唰几笔写完，抖开时带起一阵呛人的辣椒味："就写'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胖头鱼速速献头'！"她将麻布往香案上一拍，惊得供桌上的土地公像晃了三晃。
三更天，七兄弟举着火把摸进县衙后院。林三的义肢"咔嚓"卡进狗洞，铁爪在青砖上划出火星子："老子这腿能当千斤顶……哎哟这狗洞咋还带锁？！"他憋得满脸通红，义肢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林七蹲在墙头啃烧饼，烧饼渣子簌簌往下掉。他眯眼瞧着锁孔，突然想起昨夜撞见师爷鬼鬼祟祟进三姨太的绣楼。"莫慌，"他掏出从厨娘那儿顺的烧火棍，对着锁眼比划，"昨夜瞧见师爷用这姿势捅开三姨太的妆奁……"话音未落，锁芯"咔哒"轻响，竟真开了。
"圣旨到——"草儿捏着嗓子喊，破锣嗓子惊飞满院夜鸦。她抖开麻布圣旨，林五的麻脸在火光下活像盖了玺印："查宛平县令私吞黄金，着即刻押送焚业寺充作军饷，钦此！"
县令正搂着三姨太睡回笼觉，闻言裤子都没提利索就冲出来。他盯着圣旨上歪扭的篆字，突然"啪嗒"掉了裤腰带："这、这玺印怎是酸辣味？！"
林西从阴影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个萝卜章，章面还沾着辣椒酱："陛下夜批奏折饿得慌，蘸着老干妈盖的印！"他说话时嘴角还沾着辣椒皮，被火光一照红得像涂了胭脂。
库房铜锁刚开，草儿就被金光晃瞎了眼。三百口鎏金棺材整齐排列，棺盖上刻着北斗七星，缝隙里渗出的金沙堆成小山。林一的金锁突然震如蜂鸣，锁芯射出的光束在棺面映出密文：
"七月初七，金棺养尸，万蛊归巢"
"养你大爷！"草儿抡起铁锹就撬棺盖，"这金子姑奶奶充公了——林七！把胖头鱼塞棺材里当利息！"她铁锹尖挑开棺盖，里面竟铺着层金箔，底下是黑黢黢的蛊虫卵。
县令的乌纱帽卡在棺缝，突然福至心灵："仙童饶命！下官愿捐九成……不！十成家产！"他肥硕的身子卡在棺口，活像条待宰的肥猪。
林二扒拉着算筹探头："账上记着他还藏了三房小妾……"他算筹敲得噼啪响，"东街绸缎庄、西市当铺、还有城南的温泉别院……"
"要妾作甚！"草儿把圣旨拍县令脸上，"这上面写着呢——陛下口谕，贪官妻妾一律发配边疆养猪！"她说话时唾沫星子喷了县令满脸，县令却不敢擦，只顾着磕头如捣蒜。
五更天，兰博基尼——哦不，是七兄弟从牛棚牵出的老黄牛，驮着金棺招摇过市。林七蹲在棺顶啃烧饼，烧饼里夹着从县令厨房顺的酱牛肉。他冲晨起倒夜香的王婶子挥手："陛下赏的早膳车！要不要来口热乎的？"
王婶子捏着鼻子躲开："这金棺咋还渗血水？"她桶里的夜香泼在青石板上，溅起几点金沙。
焚业寺方向忽起骚动。草儿撬开金棺夹层，三百张《东宫运金图》飘如纸钱，每张都标着"七月初七交割"。她蘸着金沙在棺盖题字："货己验收，运费到付——东宫物流，差评！"字迹歪歪扭扭，倒比县令的账本还清楚。
林一咳得像破风箱，将金锁按进棺木。北斗纹与棺内暗格严丝合缝，棺底突然涌出黑雾："咳咳……这金棺是蛊虫培养皿……咳咳……七日后将孵出……"
"孵个屁！"草儿往棺中倒入雄黄酒，酒液浇在蛊虫卵上滋滋作响，"本宫这就给它腌入味——徐豹！拉去菜市口当众开棺，让乡亲们长长眼！"
徐豹是七兄弟里最壮实的，闻言单手拎起金棺就走。县令顶着一头金沙追出三里地，官靴都跑丢了一只："仙童！那金棺里真没藏小妾？"
草儿反手甩出圣旨副本："自己看！陛下还夸你脑门七星疤开运呢！"她指着县令额头的七颗痦子，笑得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晨光中，三百口空棺在晒谷场排成"穷"字。林五的麻脸映着金光，突然"哎"了一声："八丫头，这金子咋冒绿光？"
草儿抠下一块碾成粉，凑近鼻尖一闻："东宫镀的铜！拿去买烧饼都不值——还是掺了蛊虫粪的铜！"她话音未落，兰博基尼突然撅蹄子狂刨地，牛角顶出块带血诏书："朕的私房钱也敢动？诛九族！"
草儿把诏书卷成筒塞回牛嘴："告诉你们陛下，七月初七姑奶奶亲自去京城讨债！"她说话时腰间金锁叮当作响，那是从县令库房顺来的赝品——真正的金锁，此刻正躺在林一怀里，锁芯映出东宫密道的星图。
远处焚业寺的钟声突然响起，惊起满林寒鸦。林七啃完最后一口烧饼，将烧火棍往肩头一扛："走，去会会那群养蛊的龟孙子！"七兄弟的影子被朝阳拉得老长，渐渐与三百口空棺融为一体，在晒谷场上投下巨大的"穷"字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