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昏黄路灯下的公交站台,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模糊而喧嚣的水幕之中。
若麦蹲在湿漉漉的站台长椅边,焦急地拍打着三角初华苍白冰凉的脸颊。
“初华!喂!醒醒!三角初华!”她的声音在暴雨声中显得格外微弱,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长椅上的人毫无反应,紧闭的双眼下是浓密的睫毛投下的阴影,嘴唇泛着不健康的白色,湿透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脸颊,整个人像一件被遗弃在雨中的、破碎的玩偶。
若麦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自己发烧昏沉时,妈妈总会……
几乎是下意识的,若麦伸出手,有些粗鲁地一把拂开初华紧贴在额前、还滴着水的刘海。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上了初华滚烫的额头。
“嘶——这么脆皮!”一股惊人的热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若麦猛地一缩。
怎么办?送医院?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另一个更现实的担忧瞬间压了下去。
三角初华不是普通人,她是当红的Sumimi偶像。
如果她这副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的狼狈样子被拍到送进医院,明天娱乐版头条会怎么写?“人气偶像深夜昏迷疑为情所困”?“三角初华神秘入院,组合活动恐受影响”?
光是想想那些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报道,若麦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经历过,她体会过,经纪公司的怒火,粉丝的担忧,媒体的围堵……麻烦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啧!”若麦烦躁地低咒一声,眉头拧成了死结,看着眼前这张即使在昏迷中也难掩精致、此刻却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脸庞,“真是……我的克星啊!”
这句话带着浓浓的无奈和认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
明明最讨厌麻烦,明明这家伙还分走了玖克,但怎么说也是Mujica的一员,玖克君和Mujica都离不开她。
天倾云龙泪,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不能再犹豫了!若麦迅速掏出手机,屏幕被雨水打湿,有些滑腻,她用力抹了一把水,艰难地操作着叫车软件。
一辆出租车破开雨幕,停靠在站台边。
司机摇下车窗,看到两个浑身湿透的女孩,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昏迷着,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和犹豫。
他的车子可是刚刚用公司奖金买的。
“师傅,帮帮忙!”若麦顾不得解释,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急促,甚至有点凶,
“她是我朋友,淋雨发烧晕倒了!麻烦开下后门!”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将初华绵软无力的身体架起来。
司机看她焦急的样子,终究还是打开了车门锁。
若麦牟足力气,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初华沉重的、毫无知觉的身体塞进了出租车狭窄的后排。
冰冷的雨水顺着两人的头发和衣角流下,瞬间在昂贵的皮质座椅上洇开大片深色的水渍。
若麦顾不上司机心疼的眼神,自己也狼狈地挤了进去,小心地将初华的头靠在自己同样湿冷的肩膀上,用手臂圈住她防止滑倒。
出租车内弥漫着一股潮湿、冰冷和汽车香水混合的怪异气味。
“麻烦快一点!”若麦报出自己那间狭小出租屋的地址。
一路无言,只有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摇摆发出的单调噪音,以及初华滚烫身体传来的惊人热度。
若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扭曲的城市光影,内心一片混乱。
终于抵达她那个小公寓。
付钱、道谢、再次艰难地把初华弄下车,在司机略带同情的目光中,若麦几乎是扛着初华,踉踉跄跄地走进了昏暗的楼道。
打开那扇熟悉的、略显单薄的房门,一股独属于她小空间的、混合着淡淡香薰和旧书的气息扑面而来。
若麦顾不上开灯,在玄关微弱的感应灯光下,连拖带拽地把初华安置在自己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
床单立刻被洇湿了一大片。
看着初华浑身湿透、冰冷又滚烫的样子,若麦知道必须立刻换掉这身“水衣”。她手忙脚乱地翻出自己的干净家居服——
一件洗得有些发旧的宽松T恤和一条棉质运动裤。
“有些实力,但比本喵梦差得多。”若麦一边笨拙地试图解开初华身上那件湿透、紧贴在皮肤上的外套扣子。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滚烫的肌肤,让她像猫爪被烫到一样缩了缩手。
闭着眼睛摸索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那身湿冷的衣物剥下来,胡乱地擦干初华身上的水珠,再手忙脚乱地套上自己的干衣服。
整个过程笨拙又慌乱,好几次差点把初华的胳膊扭到奇怪的角度。
换好后,她自己也累出了一身薄汗。
最后,她拧了一条干净的凉水毛巾,小心地、带着点仪式感地敷在初华依然滚烫的额头上。
冰冷的毛巾接触到高温的皮肤,初华似乎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呓语,眉头微微蹙起。
做完这一切,若麦才像虚脱一样,靠着床边滑坐在地板上。
冰冷的湿衣服还黏在自己身上,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看着床上呼吸急促、脸颊泛着病态红晕的初华,额头上盖着自己那条印着卡通猫的、略显幼稚的毛巾,在昏暗中形成一幅脆弱又奇异的画面。
“唉……还不如我老家的小土狗,它都知道躲雨。”
她长长地、疲惫地叹了口气,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和汗珠,低声嘟囔,“真是……麻烦死了。”
但语气里,己经没有了最初的烦躁,只剩下深深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窗外,暴雨依旧在敲打着的若麦窝,喧嚣被玻璃隔绝,只剩下沉闷的嗡鸣。
若麦靠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抵着单人床的床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床上,初华依旧昏睡,额头上那块印着卡通猫的毛巾边缘己经被她蒸得有些温热。
湿透的自己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寒意正一点点渗透进来。
看着初华即使在发烧中也难掩痛苦蹙起的眉头,若麦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同样湿漉漉的头发。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映出自己狼狈的脸。
犹豫了片刻,指尖还是划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她平时绝对不想主动联系的名字——丰川祥子。
电话拨通,等待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漫长。若麦甚至能听到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喂?”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丰川祥子特有的、清冷而带着一丝距离感的声音,背景是近乎死寂的安静,与这边窗外压抑的雨声形成鲜明对比。
若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平时一样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侃,但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还是泄露了出来:
“喂,丰川大小姐?打扰了哈。跟你汇报一下,咱们的主唱,现在在我这儿躺着呢。”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想象着电话那头祥子可能的表情,语气带上点凉飕飕的讽刺:
“啧啧,淋成落汤鸡,烧得跟块炭似的,在公交站台晕过去了。我说,你们俩……该不会是刚吵完架,你把人给气跑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床上初华苍白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板缝。
电话那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声。
这沉默让若麦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然而,出乎意料地,丰川祥子再次开口时,那惯常的冰冷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很淡,却清晰地传来两个字:
“……谢谢。”
若麦愣住了。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个眼高于顶、对她从来没什么好脸色、天天压力自己的丰川祥子在向她道谢?
这简首比窗外的暴雨更让她觉得不真实。
“哈?”若麦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音,随即反应过来,立刻用一种夸张的、满不在乎的语气掩饰自己的惊讶,
“免了免了!丰川大小姐的谢我可受不起。
真要谢我,不如多让玖克君跟我合作拍几个爆款视频呗?”
她故意把话题扯到玖克身上,仿佛这才是她打电话的真正目的。
但电话那头,在提到“玖克君”这个名字的瞬间,那刚刚裂开一丝缝隙的冰冷气息似乎瞬间凝固,然后变得更加沉重。
听筒里传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
若麦脸上的玩世不恭慢慢褪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带上了一丝试探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喂?祥子?说到玖克君……他最近怎么回事?人间蒸发了?这一个星期,别说初华找不到他,连本喵梦都联系不上他。玩失踪也不是这么玩的吧?他……”
若麦的话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丰川祥子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
那声音依旧平静,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清晰地吐出一句:
“他消失了。”
“……”
“嘟……嘟……嘟……”
窗外的风雨声吞吐着怒海,霓虹灯下雨箭疯狂地打着玻璃窗,仿佛要淹没这个狭小的,温暖的小世界。
若麦曾在玖克面前说过不会再流泪,只是东京恰好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