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弥漫着医院消毒水味的走廊,在苏清照肩头投下斑驳光影。
她捏着王警官刚递来的医疗档案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吕秘书的病例上,体温栏写着40.2摄氏度,而用药清单最后一行,“X - 13神经调节剂”的字样像根细针扎进视网膜。
“清照?”王警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药我查过,正规药方里没记录。您要的监控我也调了,她昨晚十点半突然开始发抖,护工说她一首念叨‘榕树在说话’。”
榕树。
苏清照喉结动了动。
安全屋窗外那棵老榕树的影子,昨夜曾在墙上扭成无数只手的形状。
她翻开档案,体温曲线从凌晨两点开始陡升,恰好是她在安全屋看到地图红点与医院重合的时间。
“谢谢王哥。”她把档案塞进帆布包,转身时闻到身后传来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像某种刻意掩盖的气味。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裴砚发来的定位:“老地方,有发现。”
裴砚的公寓在商业中心顶层,落地窗外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却掩不住他眼下的青黑。
茶几上摆着个泛黄的牛皮纸袋,封面印着“裴氏生物实验室 机密”。
“退休的张军医说,X - 13是我爸当年主导研发的。”他指尖划过纸袋边缘的霉斑,“用来增强潜意识接收能力——比如让一个人更容易被暗示。后来因为伦理问题,项目封存了。”
苏清照掀开纸袋,里面滑出几页实验笔记。
最上面一页的字迹她认得,是裴砚提过的父亲手书:“若相术可测命,药理可改命。”墨迹在“改命”二字上晕开,像滴凝固的血。
“他们想用钱钟书说的‘化境’。”她突然开口,声音发涩,“相术是‘测’,药理是‘导’,合起来就是……”
“操控命运。”裴砚替她说完,指腹重重按在笔记上,“我爸的实验室十年前失火,所有资料按理说都烧了。可吕秘书吃的X - 13,批号是去年的。”
正午的阳光穿过花店玻璃,在“半亩花田”的木桌上投下菱形光斑。
苏清照把吕秘书的脑区图像摊开,祖父留下的“面相图谱”压在上面——图谱上用朱砂标着“命门”的位置,正对应脑区图像里异常活跃的顶叶皮层。
她的指尖颤抖着划过两张纸的重叠处。
相术里说,“命门”是观气者窥探因果的窗口;而医学影像显示,长期服用X - 13的人,这个区域的神经突触比常人密集37%。
“他们在复制相术的原理。”她对着空气喃喃,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去年冬天,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来买桔梗,说“看你面相,适合当试验品”,当时她只当是骚扰,现在想来,那人袖口绣着的银杏花纹,和沈墨舟衬衫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傍晚的风卷着旧报纸贴过裴氏旧址的铁栅栏。
苏清照跟着裴砚猫腰钻进侧门,鞋底碾过碎玻璃,发出细碎的响。
旧址的档案室落满灰尘,霉味裹着潮湿的木料味钻进鼻腔,她打了个喷嚏,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裴砚的手电筒光扫过一排铁皮柜,最后停在最底层的锁头上。
他从口袋里摸出细铁丝,三两下挑开,一沓文件“哗啦”落地。
苏清照蹲下整理,一张泛黄的纸页飘到脚边,标题是“命运干预计划 第一阶段”。
签署人栏里,“裴明远”的签名力透纸背,旁边是“沈墨舟”三个字,字迹清瘦如竹。
文件末尾的成功案例列表里,“苏清照”三个黑体字像一记重锤,砸得她耳中嗡鸣。
“我祖父说,相术传女不传男,因为女子心细。”她的声音发颤,“原来不是因为血脉,是因为……”
“因为你是他们最早的试验品。”裴砚蹲下来,握住她发抖的手。
他的掌心带着体温,却驱散不了她骨子里的冷。
文件里夹着张照片,是婴儿时期的她,躺在实验室的保温箱里,头顶悬着个闪着蓝光的仪器——和吕秘书病历里的脑区扫描设备一模一样。
深夜的天台风大,苏清照的长发被吹得乱舞。
她望着远处商业区的灯火,那些明灭的光像极了地图上的红点。
裴砚站在她身侧,影子与她的重叠成模糊的一团。
“我现在的选择,还是我自己的吗?”她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散又聚拢。
裴砚没有立刻回答。
他望着她被月光照亮的侧脸,那里还留着下午翻找文件时蹭到的灰。
“你选择救独居老人,选择查G - 08,选择相信我。”他说,“这些决定,他们没教过你。”
手机在此时震动。
苏清照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条未读消息,发件人备注是“沈墨”:“明早八点,图书馆废墟。带芯片。”
风掀起她的衣角,吹得手机屏幕忽明忽暗。
远处传来老榕树的沙沙声,这次,她听出了不同的节奏——像是有人在用树叶敲摩斯密码,又像是命运在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