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妲睫毛颤了颤,指尖无意识蜷缩,触到杯壁残留的温凉。
她缓缓睁眼,入目是琉璃亭暖黄的灯晕,檀木桌案上的青瓷杯里,奶茶表面还浮着半融的奶泡,泛着淡粉与浅紫交织的光泽——正是方才梦境里那杯“希望之露”。
“醒了?”宋玉清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他正倚着柜台擦银匙,袖口沾着星点奶渍,眉眼却比往常更舒展,“看你睡了小半个时辰,茶都温了三次。”
纳西妲低头抿了一口奶茶。
甜香裹着若有若无的青草味漫开,像极了梦境里智慧之树下的风。
她喉间发紧,指尖轻轻摩挲杯沿:“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大慈树王,梦见了好多好多被遗忘的故事,还有……”她抬眼望他,瞳孔里流转着细碎的光,“梦见我们说要去蓝星。”
宋玉清的手顿了顿。
他望着少女眼底未褪的柔软,忽然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枚金色花种。
那花种只有米粒大小,表面流转着银河般的纹路,凑近了能听见极轻的、类似心跳的嗡鸣:“这是梦语者托我转交的。他说,你帮梦境理清了过去与现在的丝线,这是给‘新草神’的礼物。”
纳西妲接过花种,指尖刚触到那丝温热,整个人便轻轻一颤。
她本能地闭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花种的温度顺着指腹攀升,先是麻酥酥的,接着化作一股清冽的香气涌进鼻腔——不是须弥常见的甜香,倒像蓝星绘本里描写的“晨露沾过的风信子”。
“嗡——”
一声轻响在脑海中炸开。
纳西妲猛地睁眼,瞳孔缩成细针:“我听见了……他们的愿望。”她踉跄着扶住桌角,指尖攥得发白,“卖香料的老帕沙在想,要是能有本记录所有香料特性的书就好了;演木偶戏的小阿米娜希望,她的‘花神之舞’能让更多孩子露出笑容;还有……”她抬头看向窗外,目光穿透琉璃亭的雕花窗,“教令院那边,有个穿灰袍的学者在嘀咕,说‘草神被蓝星思想污染了’。”
宋玉清的眉峰微挑。
他早注意到这两日教令院方向的异样——阿菲娅虽己随着梦境消散,但她留下的“蓝星威胁论”像颗种子,在部分守旧学者心里发了芽。
他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动作从容得像是要去喝杯下午茶:“既然有人质疑,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蓝星知识从来不是污染,是桥梁。”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零星的争执声。
“就是这里!”
“草神大人怎么能和异邦人混在一起?”
“虚空才是智慧的源泉,那些蓝星的‘童话’‘奶茶’算什么?”
纳西妲攥着花种的手紧了紧。
她刚要起身,却见宋玉清己推开店门,逆光而立的身影被镀上一层金边。
他侧头对她笑:“小吉祥草王,该去给你的子民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智慧了。”
广场上不知何时聚了二十来个教令院学者。
他们大多穿着灰、褐两色的长袍,最前面的老学者留着雪白的络腮胡,手里攥着卷《虚空知识纲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宋店主,我们不否认你带来的新奇事物能博人一笑,但草神大人是提瓦特的智慧象征,岂能被异邦的歪门邪道带偏?”
“歪门邪道?”宋玉清没接话,反而拍了拍身后的木柜。
那是他前两日刚升级的“智慧之书自动生成器”,暗纹胡桃木外壳上,七国元素纹章正随着呼吸般的节奏明灭。
他抬手按在纹章中心,指尖亮起草元素特有的浅绿荧光。
“叮——”
机械运转声混着书页翻动的脆响。
生成器顶部的暗格缓缓开启,一卷泛着珍珠光泽的羊皮纸“刷”地弹出,封面上用提瓦特古文字写着《知识与梦想的桥梁》。
宋玉清随手翻开一页,众人便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既有须弥雨林的植物特性分析,又有蓝星“杂交水稻”的种植原理;既有教令院传承千年的星象观测法,也夹着蓝星“天文望远镜”的设计图。
老学者的胡须抖了抖。
他抢过书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端端正正写着:“真正的智慧,从不是封闭的牢笼。”他抬头时,眼底的怀疑己淡了大半:“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很简单。”宋玉清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指了指纳西妲,“提瓦特的知识,蓝星的经验,加上草神大人对人心的理解。”他转向纳西妲,目光温柔得像春风拂过智慧之树,“毕竟,所有知识的终点,都是为了让活着的人更幸福。”
人群里不知谁先鼓起了掌。
先是零星的,接着连成一片。
老学者摸着书脊长叹:“是我固执了……原来智慧真的可以这样生长。”
纳西妲站在琉璃亭门口,望着阳光下的人群。
她忽然想起方才用梦境花种听见的愿望——那些藏在学者们严肃表象下的期待,那些被虚空压抑太久的、对“鲜活知识”的渴望。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花种,金色纹路里,似乎有极细的绿芽正破壳而出。
这时,一阵清风掠过广场。
风里裹着若有若无的梵音,像是某种古老的祝福。
纳西妲下意识抬头,望向须弥城中央的智慧之树。
她瞳孔微缩——树冠最顶端的枝叶间,正有几点淡金色的光粒飘向树心,像是谁遗落的星子,正缓缓融入年轮深处。
“那是……”她轻声呢喃。
宋玉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
他没说话,只是将手搭在她肩头。
风掀起两人的衣摆,远处传来卖烤饼的小贩吆喝,学者们捧着新书讨论的声音像溪流般淌过石板路。
有些秘密,不必急着说破。
毕竟,属于提瓦特与蓝星的故事,才刚刚翻到新的一页。
智慧之树的枝桠突然泛起涟漪般的金光。
纳西妲原本落在广场上的目光被那抹光拽回,她下意识迈出一步,木屐在青石板上叩出轻响。
方才融入树心的淡金色光粒此刻正顺着年轮脉络奔涌,像活过来的星河流向每一片叶子。
她胸口微微发烫——那是大慈树王残念与她神之心共鸣的温度,那些被遗忘的、关于智慧与生长的记忆,正随着树的苏醒重新舒展。
“咔嚓。”
最顶端的枝桠绽开一朵半透明的花。
花瓣脉络里流淌着与纳西妲瞳孔同色的浅绿,香气清冽中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厚,像极了她在梦境里触到的、大慈树王的气息。
纳西妲忽然捂住嘴。
她想起梦境最后,那道温柔的声音说:“去成为比我更鲜活的智慧吧。”此刻树影落她肩头,像有双无形的手轻轻托住她发顶,所有关于“传承”的重量忽然变得轻盈——原来不是背负,是接住过去的光,再把它酿成新的希望。
“小吉祥草王?”宋玉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袖中还沾着方才与学者们整理书稿时蹭到的墨渍,“在看什么?”
纳西妲转身,眼里有碎光在跳。
她抬手指向智慧之树,发梢被风掀起,露出耳后一点与树花同色的荧光:“大慈树王大人……她把最后一点力量,都给这棵树了。”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心口,“现在,我能听见树在说话。它说……”她忽然笑了,梨涡在暮色里漾开,“它说,该让故事活过来了。”
广场上的喧嚣不知何时静了下来。
学者们捧着《知识与梦想的桥梁》站在远处,连卖烤饼的小贩都收了吆喝,仰头望着发光的智慧之树。
纳西妲深吸一口气,裙裾在风里扬起,声音清越如铃:“从今天起,我要亲自编写属于提瓦特的童话!”她转身看向宋玉清,眼底的期待像要漫出来,“你能帮我吗?”
宋玉清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初见时,这孩子缩在智慧之树阴影里,连奶茶吸管都要咬很久才敢吸第一口;想起她在梦境里攥着花种颤抖,说“我听见了他们的愿望”。
此刻她站在光里,像株终于舒展枝叶的小树苗,正准备把根须扎进更温暖的土壤。
“当然。”他笑着应下,抬手召出系统界面。
淡蓝色的光屏在两人之间展开,上面浮动着“知识传承计划”的字样,“我早想好了——开一间‘提瓦特故事屋’,让各地学者、旅行者,甚至卖香料的老帕沙都来写故事。你负责润色,我负责把故事印成带插画的书,就放在琉璃亭的藏书阁里。”
话音刚落,人群里传来一声惊呼:“是旅行者!”
金发的异乡人不知何时挤到前排,肩上还沾着尘歌壶的星尘。
她眼睛发亮,手里的笔记被翻得哗啦响:“我要写风魔龙的新生!还有轻策庄老人们讲的古璃月传说——”
“我要写须弥雨林的药用植物童话!”穿绿袍的年轻学者举起手,先前的拘谨全被冲散,“让孩子们知道,每片叶子里都藏着故事!”
“我这有本《璃月的龙与茶馆》!”挤在最后排的老茶商挥舞着皱巴巴的纸卷,“是听云来海船工说的——龙王爷变成白胡子老头,在茶馆里喝了三碗杏仁豆腐才肯下雨!”
广场霎时炸开一片喧哗。
宋玉清被推得后退两步,后腰抵上琉璃亭的木柱,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怀。
他瞥见纳西妲被学者们围住,指尖捏着老茶商的手稿,睫毛因为兴奋而颤动,像只扑棱着翅膀的小雀。
暮色渐浓时,人群才陆陆续续散去。
琉璃亭的灯笼被点亮,暖黄的光漫过青石砖,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纳西妲捧着一摞手稿坐在门槛上,发梢还沾着学者们硬塞给她的薄荷叶——那是雨林居民表达喜爱的方式。
“你说,芙宁娜会欢迎我去枫丹吗?”她忽然抬头,望着缀满星子的夜空。
风掀起她的发,露出耳后那点渐弱的荧光,“我听旅行者说,她总爱站在水镜广场的喷泉上说话……会不会,她也需要一个童话?”
宋玉清正收拾着桌上的茶盏,闻言动作一顿。
他望着少女眼底的期待与微不可察的忐忑,忽然想起那日在系统面板里看到的“枫丹地图”——水镜广场的位置还蒙着薄雾,像颗等待被擦亮的珍珠。
“当然。”他走过去,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她不仅会欢迎你,还会拉着你去喝枫丹特调的气泡茶,听你讲‘小吉祥草王和会说话的智慧之树’的故事。”
纳西妲笑了,把脸埋进手稿里。
风掠过她发顶,捎走一句轻得像叹息的“那就好”。
而在广场另一侧的巷口,一道裹着深色斗篷的身影正缓缓退入阴影。
他望着琉璃亭的灯火,喉间溢出低笑,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绸:“有趣……草神要写童话,水神那边,该准备点什么礼物才好?”
话音未落,他便融入夜色。
只余下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叶尖沾着点水痕,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纳西妲忽然抬起头。
她望着那片叶子,又转头看向宋玉清。
后者正弯腰收拾地上的稿纸,发梢落了点灯灰,倒显得更鲜活了。
她摸了摸心口——那里有团暖融融的热,像颗刚发芽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