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被爆炸震得乱抖。
“给青鸟同志报仇!”浓烟里冲出来七八条汉子,手里的盒子炮喷着火舌,朝看守扫射。
架我的俩大汉猛力把我往地上摁。混乱中,眉心那冰凉的枪口突然松了力道,枪管滑开寸许。
老徐(徐常青)几乎咬着我耳朵根,声音压得极低:“唱走音了,青鸟同志……‘红梅花开’——”他的气息冰冷,“——该接下一句了。”
那句话像根针扎进我混乱的脑子。下一句?!原主“青鸟”的关键记忆碎片,被这致命提示硬生生撬开——
油灯昏暗。他(徐常青)的脸在阴影里:“‘红梅花开’是危险信号。它后面只能接‘风雪夜归人’……记住,接不上这句的‘青鸟’,就是鬼。”
操!“风雪夜归人!”现在不是接话的时候!
枪炮声震耳欲聋。冲进来的汉子目标明确,子弹雨点般泼向徐常青和我身边的看守。血花飞溅,一个看守哼都没哼就栽倒在我脚边。架我的另一个大汉怒吼着掏枪。
机会!
我用尽全身力气,借着被按倒的势子狠命一滚,脱离钳制,撞在冰凉的棺材板上。薄皮棺材被撞得一晃。
“风雪夜归人!”我嘶吼出声,声音淹没在枪声里,眼睛死死盯住两米开外的徐常青。
他正敏捷地闪到板车后面避弹,动作老练得像豹子。几个看守挡在他身前朝劫法场的还击。混乱中,他冰冷的视线锐利地穿过烟雾和飞舞的子弹,钉在我脸上。
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换,极短,却像过了十年。里面有刀锋般的审视,有惊疑不定,还有……一丝冰壳乍裂的细微震动。他看见了!
“保护狱长!”看守们在尖叫。
“别管棺材!抢活人!带青鸟走!”劫法场的头目大声吼叫,是个粗犷的男声。两个汉子猫腰朝我猛扑过来。
活下去!管他是敌是友!
在他们抓住我胳膊的瞬间,我突然发力,用肩膀顶开一个,同时对着徐常青用尽力气再吼,混杂着枪声、爆炸声和血腥气:“风雪——夜归人!”这次是冲着他!
他正侧身点射,一个劫法场的人应声倒地。听到我吼,他扣扳机的食指极其短暂地顿了一下。就那么零点几秒。然后他猛地调转枪口,指向另一个扑向我的汉子。子弹呼啸着擦着我头皮飞过,将那人胸口掀开一个血洞。
“狱长?!”旁边的看守惊呆了,不敢相信这枪口竟是对着“营救者”。
“目标发疯!所有人!格杀勿论!”徐常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冷酷得像机器,压过了战场所有嘈杂。但那枪口微不可察地朝另一个方向——那个刚刚被我顶开的、正要举枪的汉子——移了过去。
他是帮我!
没时间细想。剩下那个劫法场的汉子眼珠子都红了:“青鸟!走啊!”他力气极大,像铁钳一样拽起我就往烟雾浓重的大门方向拖。我的伤腿剧痛,几乎被拖倒。
“砰!砰!”徐常青的枪又响了。子弹追着我们的脚后跟打在地面上,碎石乱飞。他在驱赶!像在猎场里驱赶猎物。
看守们的火力被他的命令和枪声吸引,集中扫向烟雾中的大门区域。子弹打在砖墙上噼啪乱响。
我和那汉子狼狈不堪地扑进浓烟里,身后子弹追魂索命。
就在要被拖入浓烟的瞬间,我挣扎着猛回头。徐常青站在残破的板车旁,硝烟模糊了他的脸,只有那身笔挺的狱长制服在混乱中显眼异常。他也在看我,视线穿过几十米的混乱空间,冰冷的,像锁定猎物的鹰。他微微抬了一下下巴——不是朝大门,而是朝大门右侧堆满废弃油桶的更黑暗处。那里只有一面塌了半截的高墙。
那是什么意思?后手?死路?
没等我反应,拽我的汉子猛地把我往大门外推:“上车!”
一辆没熄火的老旧轿车停在门口,引擎盖被打得火星首冒。车上有人端着枪射击掩护。
前有接应,但看守火力封死大门。
后有徐常青眼神暗示的右侧黑暗废墟。
子弹贴着耳朵飞。烟熏得眼泪首流。
“走大门是靶子!”我吼着,挣扎着往右侧那片黑暗的油桶区踉跄,“墙是塌的!”
拽我的汉子一愣。就这一愣神的功夫。
“轰!”一发榴弹正巧打中了我们身后那辆车的油箱!
烈焰冲天!爆炸的气浪像巨手,狠狠把我们俩掀飞出去,滚进了大门右侧那片遍布油桶的阴影里,碎石雨点般砸下来。
硝烟弥漫。世界只剩下灼热的空气和耳鸣。
灰尘散开些,我挣扎着抬头。拽我的汉子趴在两米外一动不动,身下漫开一摊深色。
大门方向,熊熊燃烧的汽车残骸成了天然屏障,暂时隔开了刑场里追来的火力和爆炸点。看守的吼叫声被火焰噼啪声掩盖。
徐常青和他的人,被隔在了燃烧的轿车另一边,刑场方向。
暂时安全……了吗?
我喘着粗气,靠在冰冷的油桶上,肺像破风箱。手在地上摸索防身的东西,却碰到了一样冷硬硌手的东西——一枚黄铜钥匙。很旧,样式普通。不是我身上的。
它什么时候、被谁塞到我手里的?
借着远处火焰的光,我勉强看清钥匙柄上,刻着一个被磨得几乎看不清的小字:
“寅三”。
寅三……又是寅三!原主“青鸟”记忆碎片里最深的死结!
一个脚步声,极其轻微,踩着碎石,正从不远处的黑暗废墟深处,朝我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