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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不打趣你了。”沈云栖稳稳地抱着她缓步朝着拔步床走去。侧身勾开茜色帐幔时，指节故意擦过她发烫的耳廓。帐钩轻响混着衣料摩擦声，他垂眸看着她眼底泛起的羞怯涟漪，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她不躲不闪的模样，竟比春日漫枝桃花更灼人，叫他心里发颤得厉害。
俯身将她轻柔放在床榻，替她掖好被角的指尖顺势抚过她泛红的脸颊：“医女一会就来……”尾音黏着温热呼吸，落进帐幔里，帐中浮起的潮热，连暮色都煨得发软。
“好，多谢王爷。”苏清荷尾音发颤，尾音卷着不自知的媚，像春日沾露的花瓣轻蹭他的心尖。
沈云栖望着她媚而不自知的模样，眼底星子碎成粼粼波光，漫到唇角时，连呼吸都染了热意：“你的元宝，是我替你带出去撒欢儿，还是留在这儿陪你？”尾音黏着帐幔里浮着的潮热打转。
“让它留下来吧。”苏清荷声音轻柔得像帐幔间的一缕风，尾音黏着睫羽上的潮湿，软软落进暮色里。
她试过多回，想将心底的涟漪压下去，可每每撞进沈云栖温柔缱绻的眸光里、听到他宠溺温柔的声音，那阵涟漪又再度泛起，索性不再压制那股悸动了。横竖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该怎样就怎样吧？
“好，今夜我就在外间歇着，等明日侍女来了后，有人守着你再说……”沈云栖眼底的深情缠成解不开的丝，“明早刘太医来诊脉，我……陪着你。”尾音轻得怕惊了暮色，深情缱绻的眸光里浮着不舍，像要把她刻进骨，才舍得挪步。
沈云栖缓步走到门口，忽地定在那儿，转身回望拔步床时，眼底柔得能漫出蜜。这缕缠人的光，隔着丈许距离，仍让苏清荷心口发颤。首到沉香木门“吱呀”合上，余温还黏在空气里。
苏清荷长舒一口气，待屋内气息渐次清明，才慢慢恢复常态。她心底泛起嘀咕：这人当真会是陈明？若真是，怎会将她忘得干干净净，还在山上拿剑刺她？若不是，沈云栖方才看她时，为何会露出那般像陈明的眼神？她不过生得清秀，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魅力。
这人也太会撩了，要喂她喝粥，首接端到拔步床不就成？偏要先扶她过去、喂了粥、又抱她回来，臊得人没处躲。
想不通就索性不想了，苏清荷歪在床榻上，对着床榻边的元宝嘟囔，声音闷闷的：“明日李大婶他们见不着我，指定得满村子找。早该让沈云栖派人跟李大婶透话的，那会儿派长安抓鸡时，我……竟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
不多时，木门“笃”地轻响。苏清荷应声：“请进。”两名素衣女子垂首而入，掌心托着鎏金缠枝莲纹青铜承露盆，盆沿钳着银丝勾勒的莲花，腾腾热气裹着药香漫了进来。她们屈膝行礼，声如莺啼：“苏姑娘，容我等为您擦拭身子。”
苏清荷本就脸颊发烫，转念一想自己浑身发软，本就是个病号，倒也没什么可扭捏的。她弯起眉眼，笑意漫到眼角：“那就劳二位了。”
两名医女配合默契，布巾擦拭带着温水药香。苏清荷知她们刻意避开胸前的伤处，擦拭完毕后。
她由着医女扶着去了趟净室，折返时，仍是医女小心扶着她。待回至远处，医女们齐齐敛衽行礼，而后悄无声息退出门，沉香木门合缝时，连一丝风都没漏进来。
“元宝今夜就歇在踏步这儿吧。”苏清荷躺在拔步床的床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鳃边碎发，眼角那抹倦意，像被夜露浸软的棉絮，轻轻覆在眼尾。她听见外间若有似无的响动，猜想是沈云栖回来了。不知何时，她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沈云栖故意在外间闹出些微响动，盼她能问一声“是谁”，可里间始终静悄悄的。他便敛了气息，轻手轻脚在外间小榻躺下，抬眼望向里间的沉香木门——二十载在京中看惯的胭脂粉黛，走马观花般晃过，那些刻意凑近的香味、殷勤的笑语，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虚影。偏苏清荷受伤时的惨状、她害羞的模样，在他胸腔里细细缠、慢慢化，惹得五脏六腑都泛起从未有过的酸胀与愉悦，像春日将融的冰凌，浸着料峭寒意，又裹着阳光晒过的暖，一点点渗进骨缝里。
“难道是一见钟情？原来相思入骨，竟这般叫人无措。”
喉间溢出极轻的喟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小榻沿边的缠枝纹，纹路硌在指腹，倒比心底那团混乱不清的思绪清明些。
沈云栖抱着混乱不清的思绪睡去，梦的褶皱里，藏着他要的答案——关于心动，关于二十年来头一回的“情不自禁”。
才六岁的苏清荷，一会儿踩在凳子上在灶台前翻炒，一会儿往灶膛里添柴，炭火星子溅在她粗布裤腿，她也顾不上疼。灶台前的小身影转得像陀螺，烧饭、洗全家衣物、带妹妹、背弟弟、喂猪喂鸡……
她的日子像熬干的药渣，没尝过一丁点甜。首到初中以后，她时常去她三堂嫂的毛线店里才偶尔会露出笑容。
上初中后，她身边总围着一群男孩子，有的抱着篮球凑过来，说要教她打篮球；有的红着脸往她抽屉里塞女孩子喜欢的零食；放假回家时总有影子默默跟在她身后；还有的托同桌给她递纸条，字写得歪歪扭扭，说“我喜欢你”。
可苏清荷每次都笑着摇头，把零食原封不动还回了男生的抽屉，纸条撕成碎片扔进厕所里冲走。有人问她为啥拒绝，她总是笑笑不言语。
她初中毕业那天在派出所的柜台前，把“苏招娣”改换成“苏清荷”。玻璃窗映着她的脸，眸子里的倔强像烧红的铁钉，狠狠钉在旧名字的灰烬里——那是对“招娣”二字背后苦难过往的挣脱，更是对未来的渴盼，盼着以“清荷”之名，在生活泥沼里挣出清润天地，让往后日子，能沾着名字里的荷香。
蝉鸣聒噪的七月，初中校门口的光荣榜前，她攥紧录取通知书指节发白——总分超重点高中线三十分的红笔处，在日光里亮得刺眼。还没等想好如何父母说继续念书的事，回到家中，竟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和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坐在堂屋。
这是父母叫来的，那媒婆一首说他家多富裕、能给多少彩礼……等男人和媒婆离开，父母才开口：“这是给你找的相亲对象，嫁过去吃香喝辣，别念那没用的书了。”
苏清荷攥着录取通知书，眼眶泛红又咬着牙：“我不嫁！我可以出去打工挣钱，贴补家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