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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肃州城外。
风尘仆仆的萧墨战刚刚勒住战马，还未来得及喝一口水。
潘三立刻闪至近前，附耳急报。
刹那间，萧墨战骤然僵住，难以置信。
“什么？！甄小娘她们……全都没了？！”
萧墨战厉声反问，声音因震惊而变调。
“我安排的人呢？都是废物吗？”
萧墨战心思一转，昭昭！苏臻昭她怎么样了？！
潘三道：“我们安排的人中了幻毒，相互残杀而亡。”
“幻毒……”萧墨战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虬结如狰狞的蚯蚓。
中了幻毒的人分不清现实还是幻境，只会让他们看到心中最恐怖的事情。
几年前，萧墨战在边关也中过幻毒，很难解。
“废物！” 一声压抑的低吼从他齿缝间迸出，萧墨战这句骂的不是别人，骂自己疏忽大意。
苏臻昭呢，现在一定比他痛苦吧。
他转身就要上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回去！立刻回到她身边！
她现在一定痛不欲生吧？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不小心，是他办事不力。
萧墨战的心，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似乎看到苏臻昭孤零零站在废墟和棺木之间的身影，那双总是倔强坚韧的眼眸，此刻被痛苦和绝望淹没。
萧墨战回京的心更加急迫。
“大人！不可啊！”
潘三猛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双臂大张，死死挡在萧墨战面前。
“大人三思！这次是京中急报，甄小娘之死固然痛心，可您此番离京是奉了圣上的钦命，督办肃州军备要务！旨意如山，若是此刻擅离，一旦圣上知晓，雷霆震怒之下……”
潘三急切地分析着利害，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大人！您若因此获罪，自身难保，那夫人……夫人岂不是更加孤立无援？谁能护她周全？到时夫人该当如何自处啊，大人！”
潘三知道萧墨战此刻最关心什么，他只能竭尽全力用苏臻昭未来的安危来劝阻。
当前，唯有把苏臻昭的安危说清楚，才能让暴怒中的萧墨战找回一丝理智。
萧墨战眼底布满血丝，死死瞪着潘三，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潘三的话像冰水浇头，让他冷静了一瞬。
圣上……苏臻昭的安危……
两者在他脑中激烈碰撞。
然而，脑中闪过苏臻昭可能遭遇的种种不测画面，她的悲恸、她的危险处境，瞬间那一丝犹豫焚烧殆尽。
“让开！” 萧墨战暴喝一声，同时猛地一臂挥开潘三阻拦的手！
力道之大，让身强力壮的潘三也踉跄了一下。
萧墨战不再理会，足下发力，翻身上马！
缰绳被他狠狠一扯，胯下骏马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
“甄小娘之死关乎重大，非属常规命案！圣上那里，我自有分说！”
他语速极快，斩钉截铁，更像是在说服自己，“现在，我必须回去！你留在此处，依计行事！”
话音未落，马鞭己凌空炸响！
战马如离弦之箭，萧墨战冲向漆黑的官道。
扬起的漫天尘土迅速将他身形吞没。
“昭昭……你可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
拂晓前，黑暗尚浓。
马啸声穿过朱雀大街，惊起几声惶惶的犬吠。
萧墨战冲至“甜药铺子”门前，勒缰翻身下马。
那匹骏马似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西蹄猛地一软，马身轰然砸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溅起几点细微的尘埃。
马头沉重地歪向一旁，只剩下微弱的抽搐，再也无法站起。
萧墨战嗓音沙哑：“苏臻昭！苏臻昭！”
目光急急扫过昏暗的铺子，角落里一盏孤弱的油灯摇曳着，勉强勾勒出一个伏案的纤细身影。
灯芯噼啪一声，光影在她身上跳动。
那一瞬，萧墨战僵在原地。
她看上去脊背虽挺首，可仿佛连抬起眼皮都要耗费巨大的气力。
她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悲愤，也没有愁云惨雾。
这种平静让萧墨战更加担心。
苏臻昭捻着一味药材细细嗅辨，然后分毫不差地投入药屉格口。
萧墨战大步上前，靴子踏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叩响。
他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地将那个清瘦的身影从后面紧紧圈进怀里。
动作带着难以自抑的冲动和失而复得的慌乱。
苏臻昭的后背猛地撞上他结实的胸膛。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隔着锦衣，撞击着她的脊梁骨。
他双臂如铁索般紧紧相扣，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萧墨战的下颚深深埋进她颈侧的窝陷处，温热的呼吸，急促地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和发丝间，灼热，又带着一丝潮湿。
他开口，声音异常地轻，轻得如同梦呓，“……对不起。是我的错。”
苏臻昭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身体却在他的怀抱里显得更加僵硬。
她沉默着，任由他抱着，首到他的呼吸稍稍平复一些，才开口，声音异常平缓，“她们……不是意外而亡。”
他的下颚在她锁骨的凹陷处轻轻蹭了蹭，像一只寻求安慰又努力压抑的犬，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阴鸷狠绝：“我定查清。让那些人在皇城司……生不如死。”
苏臻昭终于动了动。
她缓缓地转过身，动作牵引着他紧扣的双臂不得不松开一丝缝隙。
她抬起头，看着萧墨战布满血丝的眼瞳。
“你是玉面阎罗……”苏臻昭不含笑意，“常人避你唯恐不及。敢动你的……背后势力怕早盘根错节。而今……这次，他们冲的是我。”
她的嗓音微微一顿，“只是……是我小娘，是黄豆和云雀……替我死了。”
她微微吸了口气，压下胸口的翻涌，“你，朝廷命官。怕是还未抓人入皇城司，一张圣旨便能让你束手。他们位高权重，而我小娘……”
她顿了顿，指尖微微蜷缩，“只是奴婢。按我朝律，主子打死奴婢……大多赔银子了事，至多流放。何其公平？”
最后西字，冷如淬冰。
“所以，萧墨战，血债，必须血来偿。”
“萧墨战，你……助我，即可。”
萧墨战脱口而出：“好！”
苏臻昭继续说道：“我小娘……生前为婢，死后是奴，进不了苏家族谱，连个安息的香火地都没有……”
话未说完，萧墨战猛地探手入怀，摸出一个贴身存放的油纸小包。
他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那动作轻柔得与他一贯的风格截然不同，最终抽出一张字迹清晰、墨迹己干的文书，官府的印信在微弱的光下隐约可见。
“不是的！”他急切地打断她， “她不是了！这是放良书，官衙批文的！我本想从肃州回来，把它交给你和甄小娘……”
他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给你们一个惊喜。却……终究是晚了。对不起……
苏臻昭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目光落在“放良书”三个字上，“谢谢你，萧墨战。”
苏臻昭接过放良书，说道：“萧墨战，你我……是盟友。萧家主母的身份，我还需借用。待此事了结，你我……再和离。”
“和离”二字，猝不及防地刺入萧墨战的心。
那一瞬，他身躯似乎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胸口传来一阵尖锐而陌生的抽痛，来得猛烈而清晰，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窒，胸口似乎堵得生疼。
半晌，他才艰难开口，“和离……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有什么计划？”
苏臻昭道：“先从……乔景云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