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如轻纱般缓缓洒落在染坊的石甕上,给整个场景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就在这时,一个梳着总角的小孩子捧着一个陶碗,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奔而来。
陶碗里盛放着一些痂壳,它们呈现出琥珀般的颜色,这是小孩子新褪下的蚕豆疮疤。小孩子跑到萧烬珩面前,用清脆的童音喊道:“王妃娘娘,教我做止血药吧!”他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一般,清脆悦耳,甚至惊飞了旁边树上的雀鸟。
萧烬珩听到声音,微微一笑,然后单膝跪地,稳稳地蹲坐在药碾旁边。他的古铜色的杵轮在他的手掌下灵活地转动着,发出“轧轧”的声音。青蒿和沙棘果在石槽里被挤压、研磨,溅出了碧绿和金黄的汁液,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
“轻一些哦!”沈朝雪柔声说道,她的目光紧盯着萧烬珩手中的药碗,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药汁溅出来。然而,尽管她己经如此小心翼翼地提醒着,萧烬珩的动作却依然有些粗鲁,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她的话语。
眼看着药汁就要溅到萧烬珩的中衣上了,沈朝雪心中一紧,连忙伸出手去,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的手指轻轻地覆盖在萧烬珩的手背上,那一瞬间,她能感觉到他手背的温度,还有那微微的颤抖。
然而,尽管沈朝雪的动作己经足够迅速,还是有一些药汁溅到了萧烬珩的玄青色袖口上。那点点药汁就像是夜空中的繁星,在他的袖口上洇开,形成了一片片金斑。
萧烬珩见状,眉头微微一皱,但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顺势将外衫的系带一把扯开。随着系带的松开,那件外衫如同失去了支撑一般,缓缓地滑落下来。
就在外衫滑落的一刹那,一道墨蓝色的箭疤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萧烬珩的肩胛骨上。那道箭疤宛如一条盘踞的恶龙,狰狞可怖,让人不禁心生畏惧。更令人惊讶的是,原本应该是黑色的寒鸦关蚀骨毒痕,此刻竟然被沙棘汁染成了金色的边,就像是玄铁上镶嵌了一道耀眼的日光刃,显得格外夺目。
“看什么呢?”萧烬珩注意到沈朝雪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伤疤上,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身子,想要遮掩住这道疤痕。
然而,就在他的动作即将完成的一刹那,一只纤细而有力的手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地按住了他的脊梁。这只手的主人正是沈朝雪,她的指尖仿佛有着无尽的力量,让他瞬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染着药汁的凉指轻轻地抚过他背上那凹凸不平的疤痕,沙棘的清苦味道与他的汗息交织在一起,蒸腾在空气中。沈朝雪的声音平静而温柔:“爹的笔记上记载,沙棘油与地榆炭混合使用,可以祛除腐肉……”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中的药杵突然停了下来,碾轮的缝隙中渗出了浓稠的绿色浆汁。沈朝雪毫不犹豫地用手指蘸取了一些浆液,然后轻轻地涂抹在那道毒痕上。
“可是,你这道疤痕,我偏偏要留着。”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决心。
指尖下的肌腱在她的按压下骤然紧绷,如同拉紧的弓弦一般。就在这时,一阵晚风恰好吹过,将她头上的茜素红发带吹落,飘进了药槽里。那原本碧绿金黄的药浆,瞬间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浸透了绸缎。
他缓缓地拾起那湿漉漉的发带,只见上面沾染着青蒿的碎叶,仿佛还残留着当日的血迹。他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寒鸦关那日,你就是用这根发带紧紧缠住了我肩头的毒箭……”
话音未落,怀中突然有什么东西掉落出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枚羊脂玉镯。这玉镯的断口处,金丝缠绕成了沙棘枝的形状,两粒青蒿籽被巧妙地镶嵌在上面,宛如花蕊一般。更令人惊奇的是,那两粒青蒿籽的壳竟然己经萌发出了银毫般的细根!
萧烬珩默默地将玉镯套向沈朝雪的腕骨,轻声说道:“这是娘亲的遗物,当年在战场上不慎碎裂……”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
玉镯上的金枝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微微颤动着,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什么。突然,它如同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轻轻地勾住了沈朝雪腕上的那道∞疤痕。
沈朝雪心中一惊,只觉得那细根似乎触碰到了自己的皮肤,竟然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玉镯,喃喃自语道:“这……这青蒿籽难道是在吸我疤里的蛊毒?”
就在她惊愕之际,镯身突然绽放出一道温暖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春日的阳光,柔和而明亮。随着光芒的亮起,细根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更加深入地探入了∞痕之中,在那伤痕中游走起来。
沈朝雪的心跳陡然加快,她能感觉到那细根在自己的伤口处穿梭,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然而,就在她想要仔细感受的时候,他却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戴着玉镯的手,并用力地压向自己的心口。
刹那间,金边箭疤与∞痕相触,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就在这一瞬间,一道沙棘虚影在暮色中猛然绽放开来!那虚影如同燃烧的火焰,在空气中摇曳生姿,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当沙棘虚影如同一股洪流般漫过染坊的土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原本坚固的土墙,突然间裂开了一条缝隙,而从那缝隙中,竟然钻出了一根嫩黄色的藤蔓!
这根藤蔓迅速生长,眨眼间便缠绕住了萧烬珩的剑鞘。而在剑鞘的穗子上,一枚半鸳鸯佩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掉落下来。
沈朝雪见状,嘴角不由得泛起了一抹微笑。她从容地从药筐底部抽出了另一半鸳鸯佩,那半枚玉佩与剑鞘上的半枚恰好吻合。更令人惊奇的是,在玉佩的裂口处,青蒿的根须如同编织一般缠绕成了一个结,将两半玉佩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当双佩相合的那一刻,斜阳的余晖恰好洒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清晰地烙印在染坊的砖墙上。那交颈的剪影,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而在那沙棘花丛的掩映下,沈父含笑颔首的虚像若隐若现,仿佛在为这对有情人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