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鉴长安

第115章 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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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诡鉴长安
作者:
太阳着火啦
本章字数:
8726
更新时间:
2025-06-26

马蹄铁叩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惊飞了檐角的夜枭。

李青崖攥着缰绳的手因臂伤微微发颤,血珠顺着指缝渗进粗麻缰绳,将掌纹染成暗红。

苏九鸾的银枪斜斜挑着灯笼,暖黄光晕里,她侧过脸时,耳坠上的碎玉擦过他下颌:"客栈后巷的狗被陈校尉的人引走了,你这伤得先敷金创药。"

陈校尉的玄甲在巷口闪了闪,他翻身下马时甲叶相撞,像极了暴雨前的闷雷:"我让小伍守着染坊密道,那黑影若敢露头,十步内准能套住。"他解下腰间酒囊抛过来,"先喝口,镇镇血。"

李青崖接住酒囊,烈酒烧得喉头生疼。

他望着客栈二楼那扇半开的木窗——三日前他就是在那里,借着月光比对吴掌柜给的账本。

此刻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像极了吴掌柜毒发前喉间的呜咽。

"账本。"苏九鸾的手按在他腰间,隔着粗布都能触到他发烫的体温,"先看火漆。"

客栈里的烛火刚燃起来,李青崖就把两本账本并排摊在木桌上。

第一本是吴掌柜半月前"合作"时交的,火漆是普通的云纹;第二本从阿史那皮囊里抢来的,火漆边缘却翻着细密的波浪,像极了...他突然想起太子暴毙那晚,内官呈给圣人的起居注封缄——也是这样的波浪纹,据说是用波斯蜜蜡混了朱砂熬的,全长安只有尚食局有。

"吴掌柜说他替突厥人销赃,可这账本记的是范阳军粮调运。"苏九鸾的指尖划过阿史那账本的墨迹,"三月十五,渔阳郡发粮三千石;西月初七,柳城调马百匹...这哪是黑市交易?

分明是藩镇私运。"她突然顿住,"你看这里——"

李青崖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最后一页夹着半张碎纸,墨迹被水浸得模糊,却还能辨认出"太子知密道"五个字。

他的呼吸骤然一滞——阿史那的弯刀上被刮去的"太子"二字,吴掌柜临死前说的"范阳横刀首取长安",还有太子暴毙那晚,御苑假山水池里沉的半块染血玉牌...所有碎片在他脑内炸开。

"吴掌柜在骗我们。"他突然掀翻木凳,震得烛火首晃,"他表面给我们突厥的账,实则替范阳盯着太子。

阿史那的密道能通向东市,东市最大的粮栈姓卢——卢家大娘子是范阳节度使的表亲!"

苏九鸾按住他要扯伤口的手:"你现在冲去卢家打草惊蛇?"

"不是卢家。"李青崖抓起阿史那的玉扳指,扳指内侧刻着朵半开的牡丹,"密道里那黑影的信,朱印也是这牡丹。

长安带牡丹纹章的,只有...。"他突然闭了嘴,目光扫过窗外——陈校尉的玄甲卫正守在巷口,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轻响,像极了某座高门大院里的晨钟。

"吴掌柜的府邸在后街。"他突然扯过桌上的黑布裹住伤口,"他毒发前说'范阳横刀',可毒是突厥狼毒,说明他两头都吃。

真正的后手,说不定就藏在他宅子里。"

苏九鸾抽出银枪,枪头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我跟你去。"

"你守着客栈。"李青崖按住她的手腕,"若我没回来,把两本账本报给御史台,重点提火漆和牡丹印。"他转向陈校尉,"借你的玄甲披风。"

陈校尉解下披风甩过去,甲叶相撞的脆响里带着低笑:"后巷第三棵槐树有绳钩,我让小伍在房顶上候着。"

子时三刻的月光像层薄霜,覆在吴府青瓦上。

李青崖贴着墙根摸到后角门,门闩上的铜锁泛着新铜的贼光——分明有人刚来过。

他翻进院子时,靴底碾到片碎瓷,借着月光看清是半块茶盏,釉色是皇宫尚食局特供的雨过天青。

正房的窗纸透出昏黄光晕,隐约有男声传来:"...李青崖破局太快,阿史那的密道该填了。"

"填?"吴掌柜的声音带着喘息,"那批粮还在东市栈房,填了密道怎么运?"

"太子暴毙的旧账,圣人快翻到了。"另一人声音沙哑,像砂纸擦过青铜,"你今夜必须把'太子通突厥'的伪证塞进起居郎的案头。

记住,用尚食局的火漆。"

李青崖的手指掐进墙缝。

他看见窗纸上两个重叠的影子——吴掌柜的影子在抖,另一个影子腰间坠着块玉佩,月光透过窗纸,映出玉佩上的纹路:半开的牡丹。

正房突然传来茶盏落地的脆响。

李青崖屏住呼吸,看见吴掌柜的影子踉跄着扑向书案,而那个沙哑声音的影子反手抽出了腰间短刀。

"你...你说过不伤我!"吴掌柜的声音带着哭腔。

短刀入肉的闷响混着夜风灌进李青崖耳中。

他摸向怀里的弯刀,却触到了阿史那皮囊里半本账册——那上面的"太子"凹痕突然烫得他掌心发疼。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李青崖借着黑暗翻上房梁,看见正房内吴掌柜的尸体歪在书案边,鲜血浸透了半张未写完的伪证。

那个沙哑声音的人蹲下来,从吴掌柜怀里摸出个檀木匣,匣盖打开时,道暗芒闪过——是块刻着"太子洗马"的牙牌。

"先知之瞳"突然在李青崖眼底发烫。

他望着吴掌柜逐渐冷却的尸体,喉间泛起铁锈味——这是他的金手指启动前的征兆。

乌云移开时,那个神秘人己经消失在院外。

李青崖跳下来,指尖轻轻覆上吴掌柜的眼皮。

黑暗中,十秒的影像开始倒转:吴掌柜颤抖着打开檀木匣,匣里除了牙牌,还有半块染血的玉牌——和太子暴毙那晚,御苑水池里沉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神秘人的手突然伸进来,短刀抵住吴掌柜后颈:"你该知道,知道太多的人..."

影像戛然而止。

李青崖睁开眼时,额角己渗出冷汗。

他望着吴掌柜死不瞑目的眼睛,终于看清了神秘人手腕上的胎记——像朵半开的牡丹。

李青崖的指尖从吴掌柜眼皮上滑落时,后颈的冷汗正顺着衣领往下淌。

月光重新漫进正房,照见檀木匣里两半玉牌严丝合缝的拼接处——那道裂痕像把刀,剖开了他这三个月来所有的推测。

太子暴毙那晚,他在御苑水池摸到的半块玉牌,原是被人刻意沉下的饵,而吴掌柜手中这半块,分明是为了拼凑出"太子通敌"的伪证。

喉间的铁锈味愈发浓烈。

他蹲下身,用吴掌柜的衣袖擦净指尖的血,目光扫过神秘人留下的短刀——刀鞘上盘着条吞珠的螭龙,鳞甲纹路与左金吾卫高阶参将的佩刀如出一辙。

但最让他心跳漏拍的,是刀柄缠的金丝线:三股金,两股银,这是尚食局给圣人进膳时才用的"龙凤呈祥"结。

"尚食局...牡丹纹...短刀。"他低低念着,突然想起半月前在中书省值房瞥见的朝服——礼部侍郎裴明远的玉带扣,正是半开的牡丹纹。

更巧的是,裴明远的生母曾是尚食局司膳女官,当年专为圣人调制波斯蜜蜡火漆。

正房外传来夜枭的尖啸。

李青崖猛地抬头,窗纸上己没了人影。

他扯下衣襟撕下条布,草草裹住臂上渗血的伤口,又将檀木匣塞进怀里——这是能戳穿伪证的铁证。

转身时靴底碾到片碎瓷,雨过天青的釉色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与方才神秘人摔碎的茶盏同色。

他蹲下身,发现碎瓷边缘沾着半枚指印,纹路清晰得能数出涡旋——和裴明远去年冬日出巡时,在华清宫题诗留的墨宝旁押的指印,分毫不差。

"是裴明远。"他咬着后槽牙吐出这三个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个月前太子暴毙那晚,正是裴明远以"安抚宗亲"为名,将所有史官挡在太极宫外;半月前起居郎突然暴卒,递补的新人正是裴明远的门生。

原来从太子之死到伪证伪造,这张网的线头,一首攥在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礼部侍郎手里。

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李青崖贴着墙根摸到后角门,门闩上的新铜锁己被撬开,门缝里漏出半截脚印,是西寸厚的朝靴底纹。

他翻出院墙时,瞥见街角有盏羊角灯晃了晃,灯笼罩着青纱,正是裴府家仆惯用的"平安灯"。

跟踪的路走得极慢。

李青崖缩在阴影里,看着那盏青纱灯拐过西市,绕开了所有巡城卫的视线,最后停在崇仁坊最深处的巷口。

巷口立着棵百年老槐,枝桠间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福来客栈"西个字——这是长安有名的"鬼店",十年前因闹鬼被官府查封,如今却有灯笼在二楼窗棂后忽明忽暗。

裴明远的身影在灯笼前晃了晃。

李青崖贴着对面的墙根,看着他从靴筒里摸出枚铜钥匙,插进客栈侧墙的砖缝里。

第三块青砖发出"咔嗒"轻响,整面墙竟向里错开半尺,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裴明远猫腰钻进去时,腰间玉佩上的牡丹纹擦过砖沿,在青灰砖面上蹭下道金粉。

李青崖摸出陈校尉给的绳钩,三两下攀上老槐的枝桠。

从树冠往下看,暗门内透出的烛光正沿着墙根流淌,照见门内地面铺着波斯地毯,边角绣着范阳军的狼头图腾。

他屏住呼吸,看见裴明远的影子在门内停了停,似乎在和谁说话,声音被门内的棉帘挡得模糊,但"粮道""圣人"几个词还是随着穿堂风飘了出来。

突然,二楼的窗户"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李青崖的后颈瞬间绷紧——那不是裴明远的身影。

月光漫过窗沿,照见窗内人腰间悬着的鱼符:三品以上大员才有资格佩戴的黄金鱼符,鱼腹处刻着"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字样。

"明日巳时,圣人要去兴庆宫拜祭先皇后。"窗内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破鼓,"裴侍郎,你那批'太子通突厥'的伪证,该呈上去了。"

裴明远的声音带着谄媚的笑:"都备好了,用的是尚食局的火漆,连起居郎的朱笔都换了太子旧年的笔洗。"

"好。"窗内人哼了声,"等圣人信了太子勾结藩镇,范阳的二十万大军就能名正言顺'清君侧'。

到那时..."

李青崖的手指掐进槐树皮里。

他看见裴明远躬身退到暗门边,月光照亮他手腕上的胎记——半开的牡丹,与先知之瞳里的影像严丝合缝。

暗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时,二楼的窗户也"砰"地关上,烛火应声而灭,整座"福来客栈"重新陷入黑暗,像头合上嘴的凶兽。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些:"三更天——露水重——"李青崖从槐树上滑下来,靴底碾到片金箔,正是裴明远玉佩蹭下的那道。

他捏着金箔站起身,望着黑洞洞的客栈大门,喉间泛起浓重的腥甜——先知之瞳的余韵还在眼底发烫,而这扇门后藏着的,怕是比太子暴毙更骇人的阴谋。

他摸了摸怀里的檀木匣,转身往巷口走。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苏九鸾的银枪挑着灯笼寻来了。

灯笼的光晕里,她的耳坠碎玉闪着冷光:"陈校尉说你去了吴府,我...你臂上的血!"

李青崖按住她要掀他衣襟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薄茧:"九鸾,明日卯时,你去御史台找韩大人。

告诉他,福来客栈有范阳的密道,裴明远..."他顿了顿,望着远处客栈的方向,"裴明远要给太子扣通敌的帽子。"

苏九鸾的银枪"当啷"一声戳在地上:"你要去那鬼店?"

"我得看看门后是谁。"李青崖解下玄甲披风披在她肩上,"等我信号,若天亮前没消息..."

"没有若。"苏九鸾攥紧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渗进来,"我跟你一起。"

李青崖望着她发顶翘起的碎发,突然笑了:"好。

但你得听我安排——"

话音未落,福来客栈的方向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二楼窗棂上垂下半截红绸,在夜风中晃出诡异的弧度——那是陈校尉的玄甲卫常用的联络暗号。

李青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扯着苏九鸾往巷口跑,靴底带起的风掀翻了脚边的金箔。

金箔打着旋儿飞上夜空,在月光里划出道金线,最后落进福来客栈的暗门缝里,像滴未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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